冰晶顶上琴音弄了三响戛然而止,壶中酒还未过半。
颜枝抿下杯中酒不舍开口:“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了了。”
她眼角带笑,衣袖轻挥,未动半寸俩人就已坐在一架纸做步辇上:“和你一起的那两个人没走,还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随我去瞧瞧?”
步辇被几架鬼火浮着往魂伢洞去。
“你应该看得出?”
“嗯,我这左眼,看得就是天机之事,第一次察觉他身上气息不对,我就用天眼探过了。”
颜枝来了兴趣:“可有说头?”
“三十年前,太初神域曾有一神飞升,但等我和曹毋沅赶到时,不见新神。”白渡风左眼闪着微弱的光芒,“那人身上有神格,却是凡人身,仙人魂,难说与新神有何联系。”
“探不到别的?”
白渡风摇头,他那只眼只看得到顾清珩非此世之人,其他的,皆是一片混沌,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发现什么。
“你都看不到,那三生石更没什么结果。”
“另一个,是魔族。”
魂伢洞内四人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招,那兄弟俩能力挥不出完全,却也难缠得紧。
萧疏寻顺着顾清珩的意,俩人只守不攻,对付起来游刃有余。
“停停停! 歇会。”子烬喘着气,靠在子炎身上,试图与师徒谈判:“你们就非看不可?天机不可泄露懂不懂?”
萧疏寻收起架势:“已到此处,晚辈也只是想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而已。”
旁人看三生石都是想看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果,商人想富甲一方,书生想金榜高中。可好果自负,恶果自弃,也有不信邪的,三生石的果一直在变,唯有生与死是变不了的。
子炎因为萧疏寻这一声谦虚的晚辈扭捏起来:“诶呦,我们也不过是守个门而已,称不上前辈。”
萧疏寻见子炎挺吃这套又说:“前辈谦虚,能在九幽走到如此,哪里会是平凡之辈。”
话落,子炎嘿嘿一笑,连接着体态似乎都端了起来,半米多的人两米的气势,故作难为道:“可是吾主有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咱们各退一步,三生石你是看不得,但我二人值守此处,也沾了些灵气,你想知道什么大可问来。”
萧疏寻看了眼顾清珩,得了他的首肯正要开口,一道碎影落下,正落在子炎身前,再往前一寸,就能削了他的脚趾头。
“你们这小矮子,平日里就是这样给我守门的?”
人未到声先行,洞侧飞来几片花叶,子炎兄弟早就跪在一旁了。
颜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地上那两堆小玩意,往前迈了几步开口:“前几天去了个老头,我方才还在黄泉路上见了他,怎么你二人也想步他后尘?”
是无忧,顾清珩走时人还没葬下,他眼神暗了一瞬,那老头也不是恶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萧疏寻仍是彬彬有礼,朝颜枝行了一礼:“三生石上定三生,我心有惑,若是命中注定我不会逃避。况且,人生有来处,我也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
颜枝掠过两人,团扇轻挥,面前墙壁裂开一道缝隙,蓝光从中流泻出来。
三生石悬浮在台柱之上,周围绕着一圈水蓝,再往外便漫成了七彩的炫光。
“你到底是想知因,还是想知果?”
萧疏寻被道破了心事,面上不显心里却也震了一瞬。他也想知道自己百年之后被世人谈起时,是十恶不赦还是感念苍生。
“若结果顺如你意,则皆大欢喜,若事与愿违,难道要顺承此意,一辈子困在其中?”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也没做什么反应,目光淡淡地落在颜枝身后的石头上。
女子媚妩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多了些劝慰:“三生石是果,无关生死,自己才是因。”
“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怕我知晓天命,苦度多年终成魔,怕我危害苍生罢了。”萧疏寻暗暗握紧了拳,稍一用力便能感受到流转在自己体内的魔气。
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沸腾的血液又趋于平静,顾清珩握住他的拳,手心温热,眸色温柔,再一次,将他拉向自己身后。
“既为天命,吾辈弗探,然非认命。人当先知己,方观众生尔。今朝不得一二,来日定觅来去。是荆则斩,是渊则跨,纵冠袍加身礼满天下,亦要无愧于心。”顾清珩侧过头,余光分给萧疏寻,“更何况,良师益友在侧,琅嬛福地,苦海无间,皆同舟共济。”
明明已经听多了这样的话,但萧疏寻仍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他不懂文墨,在字里行间解读出一个意思:
不论何时何处,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地精得了颜枝的令送师徒俩人离开魂伢洞,离开的路比来时好走许多,俩人可以并排走着。
洞内安静,只有子烬子炎互相推责的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