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珩自从来了画卷世界就没睡过一夜好觉。
第一天就被萧疏寻拿个刀顶着,魂都吓飞了一半,连着两夜都睡不安稳。紧接着又是浊气,他睡觉本来就轻,心里有点事更是睡不着。
正静着心,侧面小屋传来动静。
顾清珩推门而入,浊气在萧疏寻身上里三圈外三圈缠了个紧,只见他紧闭着一双眼,双唇抿成一条线,眉头蹙起,难受得直冒虚汗。
顾清珩来不及多想这么多浊气哪里来的,掌心聚力拍在萧疏寻背后,一边传送着灵力不让浊气侵入,帮他缓解着痛苦。
“萧疏寻,醒醒!”顾清珩焦急地喊他,这人不应,被梦魇住,再不醒来只怕浊气要趁虚而入了。
他将萧疏寻转了个身对着自己,低声念咒,闭上眼贴住那人滚烫的额头,浊气裹住顾清珩将两人围在其中。
“疏寻?”
“萧疏寻!”
眼前的人影被拉开,光终于透了进来,萧疏寻看不清那张脸,正如当年的大雪里他看不清他的师尊一样。
顾清珩扶起萧疏寻:“别怕,别怕,这是梦。”
这是梦?萧疏寻躺在这人的臂弯里仔细地看着,可无论他怎么去拂,都拂不开那层雾气。看不见他便伸手去摸,梦魇中的小魔君将顾清珩的脸摸了个遍。
萧疏寻醒了,浊气也在退散,他面向着顾清珩靠在他肩上。顾清珩摸了摸他的脉,还好,无碍。月将落山,萧疏寻浑身被汗浸湿,顾清珩任由他无意识地抱着,不时拍拍他的背,像在安慰孩童一般。
待萧疏寻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某人身上特有的香气。他猛地推开顾清珩坐直了身子,又看了看自己:“你在这做什么?”
“你做噩梦了。”顾清珩站起身,拉了拉衣服:“醒了就好,时候还早,再睡会吧。”
萧疏寻回想着那个梦,看着最后一片衣角抽离出房门,只觉得脑壳昏沉。虚影入识海,谁人声清,低语醒南柯?
晨光熹微,早训在暖光中开始,顾清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负着手站在前面,戴着一个银丝衔尾蛇冠,额前发丝垂下在晨风中微微飘扬,换了身月白色的常服,腰上系了块白玉,手里总拿着的拂尘今日换成了扇子。
萧疏寻站在最后,悄悄抬眼去看,哪怕没有光,那人周身也泛着一圈浅浅的蓝,像月亮。
待到众人散去顾清珩才迈步到萧疏寻面前。
“还好吗?”顾清珩合上扇子,“收拾一下,午饭后和我下山。”
“做什么?”
“治病。”
顾清珩没等他的回答便走了,一旁的程泽听得清楚,师尊竟真的打算给那萧疏寻治灵根?
他不声不响地靠近萧疏寻:“师尊近来对你很是关照啊。”言语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众人料定顾清珩对萧疏寻的好并不纯粹,程泽也不例外,他只等一个先甜后苦。
“师尊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程泽转身正对着萧疏寻,言语轻蔑,眼神像看蝼蚁一般:“好好珍惜这几日的安宁日子吧。”
程泽这在提醒萧疏寻,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萧疏寻敛去眸中深意:“师兄说的是,安然来之不易,疏寻自会珍惜,师兄也莫要虚度才是。”
若萧疏寻灵根真的恢复如初,只怕第一个夜不能寐的便是程泽,他决不允许一个低贱的庶民有爬到自己头上的机会。
“米粒之光,也配和我争辉?”程泽眉尾轻挑,傲睨自若的目光从他眸缝中穿出。
萧疏寻笑了,眼神却让人觉得狡黠:“师兄,我和你唯一一次在仙试上对上,似乎是我赢了吧。”
程泽被戳了痛处,也并未将恼火写在脸上,上前一步拉近了距离,字字句句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萧疏寻,咱们走着瞧。”
*
顾清珩已经等在山门口,百无聊赖玩起了草人。
许是童年玩得太少,他虽已修行千年,如今也到了快要飞升真神的时候,但本质里却还是贪玩。
所以这会,顾清珩趁着等人的空档,坐在山门前的石阶上,一手操纵草编的小人,一手操纵木刻的异兽,在那台阶上打得不可开交。
萧疏寻不知何时出现他身后,看着地上那两个小人,没由得轻笑一声。顾清珩听见响,头也没回停了动作,立马起身也没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迈步往山下走去。
俩人先是下了山,在人间的集市上逛了几圈。
萧疏寻不耐:“师尊,我们到底往哪去?”
“急什么。”顾清珩拿起一顶发冠,忽而看向萧疏寻,算来他应该已经及冠了,怎么还散着头发。又转念一想,也是,仙门的日子那样难过,他又怎么会有加冠礼呢。
顾清珩放下头冠往前走着:“知道抚灵池吗?”
萧疏寻侧眸看他。
“灵山上的天池,传说是仙人的眼泪所化,医百病,抚万灵。”顾清珩望向灵山的方向,“你的灵根自然也能治好。”
萧疏寻没说话,往日他还能做做样子说出句多谢师尊,但是对于这件事,他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师尊,那抚灵池这么神奇,怕是不好找吧。”
“不难找,但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抚灵池有己朽和木殷镇守,两人都是上古留存下来的,与创世神同岁,人他们只认上古神明。
*
天边那一抹红已褪去了刺眼的光,留下的是万里的火,烫得远处的山峰都变得粉红。丝丝凉意浮上,山中雾气环绕,云海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