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听完赵骅说的,冷哼一声:“你觉得你配吗?”
赵骅根本不在意陆琰画话里的嘲讽:“我想你没得选,陆琰,只要你往前一步,我就会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陆琰观察着他和赵骅之间的距离,如果他一个箭步上去夺下赵骅手中的剑,那还可行。但是曾老将军的家人都离赵骅太近了,想要换一个人来威胁他,也不是没可能。
“仔细想想吧,这对你不亏,我看我以后也踏不进大周了,放我走,这有什么?”
陆琰直接道:“那还真是巧了,我这次来边境,就是奉命杀你的。”
赵骅眸色暗下去:“赵罡已经一躺不起了,你奉谁的命?赵奕明?”
“这不重要。”
两人对话间,曾老将军缓缓清醒了一些。也许是伤口疼痛的刺激或者他们的对话声让他转醒,曾老将军看清了陆琰的面容。
“阿琰……阿琰你怎么来了……我对不住,对不住你们。”断断续续的话间,曾老将军吐出来一口淤血。褐色的血顺着他的下颔滴落在前胸的衣襟上,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再次浸润起来。
陆琰做好上前夺剑擒人的准备:“曾将军,你先别说话了,我会带你回大周,等我解决完这个叛徒之后。”
听到陆琰说的,曾老将军才反应过来,自己旁边还站了一人,是半年前在自己家门口故作和态骗他的那位郡王殿下。
刀锋抵在脖前,只需一道力就能将他的命拿去。
“阿琰,你听我说……”曾老将军吃力继续道,“我告诉了他们边境布防的要点,我对不起陆玦,对不起大周,也对不起你。边境将士是我的兄弟,边境也是我这辈子驻守的地方,如今我出卖了他们,我无颜再回去了……”
话音未落,陆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立刻往前跨步而去:“赵骅,把剑拿开!”
“阿琰,别管我,尽管除叛贼!”曾老将军顺着眼前的剑锋扭过头去,赵骅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血已经喷涌而出,洒到了他的手上。
“曾将军!”陆琰全力撇开赵骅的剑时,时间已经晚了。血珠喷洒到他的脸和胸前,他这一身本来没有自己人的血的,现在却是覆的最多。
“大周……必定凯旋……”曾老将军还不知巴萨莫邗已经被陆琰诛杀的消息,说完这话,他已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眼看头即将垂下,陆琰上前,伸手扶住了他的头,缓缓让他下垂到最后。
“曾将军,大周即将凯旋,我会把你带回故土,一起宣告这个好消息。”
赵骅并未料想到曾老将军会做出这样自戕的举动,不禁愣在原地。等到陆琰再次上前捉他,他已经忘了一旁还有其他人质的事情。
“你别过来!”赵骅已经面露惊骇之色,他强装镇定下来,剑指陆琰。
他自知打不过陆琰,并不想死在陆琰的手上,更不想以这么难堪的姿态离开。他赵骅,本该是皇宫中的郡王,本该有机会登上东宫之位,更或者按照他的计划,一统大周北鹘挞疆,成为最成功的主宰者、世人眼中遥不可及的英雄。
很可惜,看眼就要成功一大步,却出了陆琰这样一个岔子。
面对曾老将军自刎这样一个冲击,陆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有话没有问完:“赵骅,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周?”
赵骅露出一个病态的笑,他捂着脸直直摇头:“我背叛大周?陆琰你错了,大周需要重新建立,皇室内讧夺位,朝臣心机四起,谁都想往上爬。到头来,只会因为不该有的野心败得一塌糊涂。”
他仰起头,望着帐顶,收回方才的笑容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猜你想说我这么做也是野心,这么想的话你就错了。他们的野心是为自己,而我是为了天下,是为了所有人!这是抱负!”
“赵罡自诩一个好皇帝,但他杀兄弑父把所有心机都用到至亲身上。而赵寰,别看他平日里在王府一副自得有容乃大的样子,你知道他私底下是怎么对自己儿子的吗?我自小爱习武,这你知道的,但是自打去了常山,他让我收起一切自己想做的,让我裹上一副与世无争的皮囊,日日夜夜学心计学如何隐藏好自己。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受不了离宫,没想到他一直都是这么疯。”
陆琰听着猜到了大概,不过他并不知晓赵骅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化这么大:“你为什么不反抗,哪怕回繁城也好。”
“回繁城?陆琰啊,你还是太天真了,赵罡已经对赵寰有戒心,又怎么会让我在那里呢?”赵骅手中的剑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划痕看在赵骅眼里,他真想就这么用力划在那些人身上。“等我窥见赵寰在屋子里独自自言自语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他视为棋子和仇人的工具。”
陆琰听得皱起眉:“棋子和仇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摆了摆手,地上被划得一塌糊涂,赵骅望着他七步远躺在地上的女子,那是曾老将军的儿媳。不过赵骅并不是想上前要挟她当做人质,而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的母亲是赵罡赐给我父亲的女人,这个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母亲为妾,跟赵罡的母亲一样,同是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一个精明的女人。一开始赵寰被我母亲的容貌吸引,到后来他才发现,我母亲不过是赵罡对他的一个警告,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会对自己父亲做出怎样的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这是让他谨记着当年发生的事情,不要有一点逾越的地方。就因为我母亲和赵罡母亲身份的相同,所以,赵寰时时刻刻都把我,想象成赵罡了。”
陆琰听着越发感觉阴郁,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心理才会把身边的事都想得这么不堪。
“赵寰憎恨我,又得依靠我,他要我时刻痛不欲生,又想让我为他夺回皇位……多可笑。整个王府看起来和和睦睦,实际上早已经烂透了。”
吐出这些话,赵骅像是终于得以放松一般,他离开了关押人质的那一片地方,走到一缸水前。剑身碰到水缸边缘,他从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
扭曲至极。
他看着水面层层的荡漾,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除了知儿,她是整个府里唯一纯净的存在了。”
说起这个,陆琰倒是想起当初赵骅在江宁与他们分别之际说前去找赵思知:“所以郡主呢?她现在在哪?”
“她没有跟我来,半路知道我要来北鹘,趁我不注意跑了。原本想找她回来,但是时间赶不及了,只能等我一切安排妥当,把她迎回来。现在来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了。”
陆琰心中暗自伤感一瞬,开口道:“郡主我会去找,你跟我走,至少你们还能见上一面。”
水缸中的水渐渐回复平静,等能看清赵骅倒影中的神情,眼中的柔和已经不见了:“那种肮脏的地方我不会回去了,至于知儿,她没有任何错,不要为难她。”
一语毕,赵骅握紧手中的剑,狠狠刺入自己的腹腔,从后背贯穿而出。鲜血喷涌而出,在水缸中迅速漫开。
“我不会栽倒在任何人手里,只有我,能决定我自己,哪怕是死。”
一切都发生得特别平静,最后一声动响,是赵骅落入水缸的声音。
冬季腊月,挞疆和北鹘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一边是重生后的安详,而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死寂。
挞疆一战,北鹘将自己送入死地。巴萨炙在挞疆被赤禹敏亲手刺杀,众多北鹘大将被一批又一批前来支援的大周援军包围,剩下的几个北鹘王子,在战败后四处逃串,终究还是被带兵捉拿的赤禹衎等人在挞疆边境就地击杀。
等他们知道守在王营的巴萨莫邗被忽然出现的陆琰杀死时,已经是半个月过去的事情了。
“侯爷!侯爷!”等陈澜回到军营,大老远看见陆琰时,难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下了马直接朝陆琰扑过去,只不过被陆琰抬手制止住了。
“你怎么才回来啊,上次峡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伤着?这一个多月你都在哪啊,担心死你了!”说着陈澜已经变得两眼泪汪汪。
陆琰看起来有些无奈,只是问道:“我……陆将军呢?”
陈澜抹了抹眼角:“将军在后头。”
刚说完,陆玦的声音就响起起:“好小子!果然没让你爹失望哈哈哈哈哈!来,让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