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考虑家里来信准备要他们成亲,又想着林海三周年,算着时间请了假。
一路日夜兼程,策马奔腾,赶着九月初二进入江南,九月初三到了姑苏。
卫若兰这次到了姑苏倒没先去梳洗,直接带着行礼到了林家。
卫若兰进城的时候卯时刚过,到林家时还不到辰时。
巧合的是,值守的门房还是当年卫若兰遇到的那几个,认出是自家未来姑爷,赶忙迎卫若兰进府。
林管家得了消息,一边出来迎,一边让人去通知黛玉。
林管家与卫若兰见过礼,见卫若兰一身风尘,想也是为了老爷周年一路赶路,十分感怀,忙带卫若兰去客院洗漱。
待卫若兰洗漱,换了身孝服出来,黛玉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卫若兰见黛玉,连忙作揖道,“妹妹晨安。”
黛玉也起身回礼,“世兄晨安。”
卫若兰看着黛玉出落愈加出尘,只是眉间带着些许轻愁,不免有些心疼,可丧亲之痛,又岂是言语所能化解的,只道,“妹妹有事,尽管吩咐愚兄。”
黛玉同样看着卫若兰,几年军旅生涯,磨炼的卫若兰越发英武,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再不复初见时仙郎的样子。
常人见了敬佩,坏人见了胆寒,亲人见了却像他所受的苦难,黛玉亦如是。
黛玉听了回道,“林叔都安排好了,我也昨日才回府。世兄连日赶路,不妨先休息会。”
卫若兰知道黛玉关心他,解释道,“我昨日休息过了,不打紧。”
两人聊起近况,卫若兰知道了黛玉这些年做的,连连赞叹,“妹妹不让须眉,实在让愚兄汗颜。”
黛玉道,“妹妹不过尽己所能,比起世兄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实在不算什么。”
卫若兰道,“妹妹谦虚了。比起妹妹,我不过匹夫之勇。林叔和敏姨一定会为妹妹骄傲。”
黛玉目光灼灼的看向卫若兰,“会吗?”
黛玉不由想起更小的时候,父母看向她担忧的眼神,她后来明白,父母怕她慧极而伤,担心她的才智没有地方施展而难过。
卫若兰看向黛玉眼中的期待,坚定道,“会,你很好,是很优秀的人,比绝大多数男子更优秀。”
卫若兰是男子,从小到大,因男子受了多少便利。
尽管在他们家,都宠着妹妹,他也一直帮妹妹做想做的事,帮妹妹满足心愿,可天然,他们就不一样。
他可以继承卫家的一切,或者,卫家是他的;妹妹注定要嫁出去。
尽管,妹妹不愿意,他可以养妹妹一辈子,让妹妹做想做的事情,可妹妹不会开心,世俗的眼光足够逼疯妹妹,父母也不一定会同意。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在县衙遇到了林家妹妹,她们帮着被折磨的妇人和离。
他看着只觉得真好。
那天的她熠熠生辉,人群中,他只看得见她。
后来,他鼓励了妹妹。
妹妹仿佛有了目标,即使被赐婚三皇子,也积极准备,没有因为盲婚哑嫁而反抗,平常不似他宠到大的妹妹。
她知道,妹妹肯定有别的打算。
不过,他选择缄默,也没有探听。
黛玉听了,好似曾经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她是一个优秀的人,在她是女孩之前,她是一个人。
女娲造人,有男、有女,将人分为了男人、女人,可后来人却忘了人,只记得男人、女人。
男人、女人从一样的、分工不同的人,渐渐从左右之别变成了上下之分,男人居上,女人居下。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只能困在后宅,为男人所制,以男人为中心活着?
她想,她是幸运的,遇到了他。
他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她。
她和他都有点离经叛道,却恰巧遇到了彼此,定了鸳盟。
好似,她们是为彼此来的。
两人聊着,丫鬟来报早膳好了,请她们去用早膳。
早膳用毕,两人又聊起别的。
不一会儿,林家族人、亲戚一一来了。
黛玉和卫若兰在府门口迎客。
后来,林家族人来帮忙,卫若兰去待男客,黛玉去待女客。
长辈们都知道自林海过了百日,黛玉一直住在村里,每日去扫墓,一边气恼黛玉自苦,不顾惜身体;一边羡慕林海、贾敏有个好女儿,赞叹黛玉孝顺,拉着黛玉又恼又喜,连连叮嘱黛玉好好保重身体;想着和黛玉一起待客卫若兰,想着出了孝期,她们该成亲了,又叮嘱黛玉成亲的注意事项,叮嘱她们好好的。
来的客人看着迎客的、一身孝服的黛玉和卫若兰,只感叹良缘天成,感叹黛玉幸运,感叹卫家仁义。
到了午时,所有宾客都到了,众人带着各种祭品、花圈来到林海坟前。
有人折柳插在坟头,有人抱臂长啸,有人引吭高歌,有人弹琴奏乐,送别故友。
一行人上香、叩拜,祭拜完成后,到了吉时,为林海、贾敏夫妇立碑。
墓碑上刻着“先考林海大人先妣贾敏孺人之墓女林黛玉泣立”。
立碑仪式结束后,黛玉、卫若兰三拜九叩祭拜父母。
众人离开,回到林府。
女眷们已经准备好除服仪式,黛玉一行到了主院,黛玉、卫若兰脱下孝服;又去旁边的屋子换了新衣,来灵堂烧纸、上香、叩首。
除服仪式结束后,林家长辈招呼宾客去参加筵席,带着黛玉、卫若兰给宾客敬酒。
待筵席结束,林家悬挂三年的白色撤下,贴着的白对联都以撕下,换上红联。
因着距离较远,筵席散后不久,宾客纷纷告辞。
黛玉、卫若兰在府门前行礼致谢。
如云的宾客散去,只剩下黛玉、卫若兰和素心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