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辞紧皱着眉。

他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完全没法凭经验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一路去到老城区，坐在千芸家沙发上，状况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

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身体内部燥热难耐。

小丫头千瑰碰了碰他脸，担心道：“辞哥发烧了耶？”

“没有啊。快写作业。”于辞一笑。

直到厨房里飘出菜香的同时，他在空气中嗅到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牛奶味儿，脑海顿时一片清明。

那狗日的发情期来了。

*

因为分化得不顺利，于辞的发情期也一点都不准时。

不同于大部分omega一月一次，这大概是于辞分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发情期。

“千姨？”他走到厨房，探头，“抑制剂有备用的吗？”

“有啊，鞋柜顶上的药箱里头。”千芸在调酱汁，“发情期来了？”

于辞遥遥嗯了声，从药箱里拿了一支针剂，推开卫生间的门进去。

镜子里的人是他，又不像他。

是他从未见过的媚态。

眼神迷离，眼尾发红，嘴唇湿润，背后汗湿一片。

于辞别开视线，拆开针剂，咬着牙往胳膊上一扎，冰凉的药剂被推进血管，缓解了体内的燥热。

他背靠着洗手台，闭上眼，等那股劲儿完全下去之后，才缓缓睁开。

除了背后湿透了的T恤布料外，镜子里的人基本上恢复了别人眼里冷静自持的模样。

omega的发情期就是这样？

他看着手里空了的针管，丢进垃圾桶。

不过如此。

于辞站直想开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腿还是软的，险些当场跪下。

于辞：“……”

十六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体。

他苍凉地想着，撑着洗手台的右手指节发白。

“小辞？”千芸敲了敲门，有点担心，“没事儿吧？”

“没事儿。”于辞对外面说，“我洗个脸就好。”

于辞吃完晚饭之后还是没精神，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来。

“很累吧？”千芸弯腰收拾碗筷，“发情期是这样的，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就找班主任请个假。

于辞垂着眼，有点恹恹的。

“我来洗碗吧千姨。”他说。

“去沙发上坐着去，“千芸挥挥手，”不舒服就早点回家睡觉。”

于辞没抢过她，放弃了：“那我先回去？”

“回吧回吧，注意安全，要不叫苻晖他们来接你？”千芸说。

“不用，”于辞说，“我坐公交就好了。”

“到家了给姨打个电话昂。”

于辞穿好鞋，拿上手机，应了声好。

他轻轻关上铁门，楼道里老旧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洒下橘黄色的灯光。

于辞顺着楼梯下去，出了楼道，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泥道上。

中秋夜的老城区不算冷清。

虽然这一片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差，逼走了不少户人家，但仍住了许多无儿无女的老人。

八位老人家坐在远处的榕树底下喝茶赏月，谈笑风生。

“那边那个是老于家的小孩？”

“小辞回来了？小辞！”

“唉，”于辞不得已，笑着过去，“杨奶奶，钟奶奶，林爷爷，刘伯伯 ……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中秋快乐。”几位老人家乐呵呵地应道。

待于辞走远，他们才絮絮叨叨。

“多好的孩子啊，家里头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这孩子咋啦？”一个老太太不明所以。

“啊……”杨奶奶斟酌道，“他爸爸妈妈啊，都不在啦。”

“啊？孩子还这么小呢，几岁啊？”

“就是刚刚上高中啊，这孩子成绩还特别好，”杨奶奶叹了口气，“俩口子就是在他中考当天出车祸走的。”

老太太满脸皱纹，于心不忍：“造孽啊……”

*

于辞低头看手机，一路走到路边。

夜晚的秋风拂过脸侧，凉飕飕的，他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这是上次和沈延一块等车的路口。

他左右瞄了瞄，打算找公交站。

视线掠过不远处一家老城区随处可见的那种大排档。

服务员在其间来回走动，给各桌上菜，不少人坐在店里吵吵闹闹，时不时又举杯，说说笑笑。

于辞微怔，无意识地垂眼，摸出一只蓝牙耳机，往右耳一塞，点开手机里的某段音频。

耳机里的声音在远处的嘈杂间无比清晰。

男生双手插兜，放松自己，再次看向那热闹的大排档。

眼底浮出一丝羡慕和落寞。

他看着看着，忽然和店里一人对上视线。

那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哥愣了愣，伸手一拍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这下整桌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不善。

于辞：“……”

他把黑口罩往上拉拉，眯着眼看他们。

那桌人果断把椅子往后一推，齐齐站起来，往店外走，朝于辞站着的方向走来，气势汹汹。

于辞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