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扰阙话语轻佻,眼睛还非常喜欢从上往下地俯看:“请问戈大人来我朝染所为何事?”
方才闯进来的人还不肯放下剑,仍指着朝扰阙,周身满是腾腾的杀气和难掩的怒火。
“少废话,快把人给放了!”
外面的妖魔衣衫不整的,这个朝扰阙倒是人模狗样、衣冠楚楚,长得也还有点样子。只是从手上露出来的花纹表明他和外面的妖魔是一类人。
“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同样的事——请朝城主放人。”戈妄道。
“哦,”这位城主走上殿去坐下,“我看三位皆是风尘仆仆的,要不先坐下,我们慢慢谈。戈大人难得来我朝染,我必须好好招待啊!请坐!我的贵客!”
朝扰阙只对着戈妄这边说着,丝毫没有看刚才闯进来的人,他目光一转,投到燕沄身上,话语多有暗示:“啊!还来了个碧水云轻的小弟子,小模样倒是如花似玉的。”
戈妄把燕沄往身后扯了扯,不客气道:“还请朝城主把碧水云轻的弟子放了——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自己手里人做的事,你自己应当清楚。”
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两人对峙,最后,朝扰阙先笑了起来,问道:“你的弟子长何模样?我好叫他们把人放了。”
“九岁的小孩童,头发不太长,扎起来只及肩,穿着袖边有红色花纹的白色衣衫,”戈妄的目光在那持剑之人和朝扰阙之间转了一个来回,“顺便把这位兄台的人也放了。”
朝扰阙还在笑——那笑在燕沄看来怪瘆人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戈妄一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急不慢地到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坐下,然后又半垂着眼看着殿内的戈妄。
她看到朝扰阙开始做一些小动作,一会儿去用手指绾几缕头发,一会儿去整理脖子周围的衣服,一会儿又去掩唇。燕沄不知道朝扰阙在审视什么,她轻微地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到戈妄一脸的嫌恶。
在他们彻底厌烦之前,朝扰阙终于转了一下神态。
“好吧,看在戈大人的份上,你要我放的又是个什么人。”朝扰阙对着那位江湖人士时神情高傲,目空一切。
“那是我的妻子,一袭红衣,她脖子上有一道疤痕,腰间别有一水壶。”
“三位稍等。”朝扰阙走了出去。
等了好一会,才见远处走来三人。那名女子一上来就拥向那江湖人士。碧水云轻的小弟子对着戈妄弯腰拱了拱手。
“戈大人。”
一行人就此打算离开此地。身后传来飘忽的声音:
“欢迎各位再次来我朝染做客啊。”
出来之后那小弟子一直低头不语,估计被妖魔们折磨的够呛,身上也已经脏兮兮的了,衣服破破烂烂。只是修行之人看起来气质会大不相同,倒也不至于看起来像个乞讨儿。
那位江湖人士和戈妄攀谈起来:“没想到今日得见戈大人,百闻不如一见,您真是一表人才。”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鄙人赵吞,来自南疆。”
戈妄也和他聊起来:“赵兄是如何和赵夫人走散?”
“是这样的,那日我和内子正云游,南疆广阔,我们来到一处经常有人游玩的名胜,叫做‘降苦阁’。正在阁上休憩之时,我只是转身和另一个人交谈着什么,回头就不见内子。我才知那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和我交谈的也不是个好人。等恍然大悟之后,不见内子,亦不见那和我交谈之人。”
赵吞见只有自己和戈妄走在后面,便打开了话匣子倾吐往事,这位江湖人士也极为豪爽大方,对往事无遮无掩。
赵吞看了看他的妻子,感慨万千地说:“我和若微在漼渊之乱后分散多年,我找了她很久,九年之久!我边找边害怕,时常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害怕再也找不到她,也害怕她长眠在哪里而我却不知。”
他忽地从头说起。
“听闻碧水云轻有游世情怀。戈大人应该也能理解,我还年轻时,曾去到过漼渊,他们都说漼渊山灵水秀。我正是在那里遇到的若微,当时她是个茶馆弹琵琶的,以卖艺为生。漼渊的女子——大多生的很好看!我一眼看到她,她也一眼看到我。她当时虽然在弹着非常欢快的曲子,却流露着忧伤的神情。有时候,只消对视一眼,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情爱。此后我经常去茶馆听她谈琵琶。”
戈妄耐心地听着这段往事。
“后来我不得不回到南疆了,对她承诺我到时候一定会来接她回南疆。现在想来,我当时只是太注重繁文缛节了。我应该直接把她带回南疆,而不是回家请示长辈。
“世家嘛,虽然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但还是太古板,我把事情说给家中长辈,他们怎么也不同意。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后来漼渊之乱。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走了之。当时的漼渊很乱,我不能贸然进入漼渊,那等于是送命。我一直在漼渊周围打转,直到后来漼渊重新安定下来,我才进入漼渊找若微。
“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在漼渊遍寻不得。当时她弹琵琶的茶馆也已经被大火化成了灰烬。
“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踏遍山川河流。我去过沐叶九州,去过琉绮,甚至去过当时混乱不堪的朝染。最后我还是在南疆找到的她,因为我对她说过,我来自南疆的一个家族,家业不大。
“原来她也找了我很久,所幸我们再次相遇,虽然是九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