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帆无措地捏紧了手,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是我…是碧光云天的简仙长。”
话音一落,他感知到简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却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他失落的表情。
杨宿宁膝下一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抖着嘴唇呢喃道:“连碧光云天的仙长都来了…这么危险…”
段重帆沉浸在莫名低迷的情绪中走了神,回答时被简南抢了先,“并非如此,我只是路过,但也会帮忙。”
“是,是这样。”杨宿宁松了口气,“那便好,更有希望了。”
段重帆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忙改口说不同意,“无极观内可能会有危险。简南你身体不适不能去,直接回八云寺吧。”
考虑到鬼印对他身体造成的影响尚未完全消失,他不仅不想让他去,甚至不愿意让他留下来。
可简南却无视了他话,径直走到门外,路过杨宿宁时,说道:“杨兄台带路吧。”
段重帆一步作两步,挡到他面前,语气严肃得好像在命令斥责一般,“我说了你不能去。”
简南默然看了他一会,眼神幽暗似深不见底的潭水,而后长睫低垂,遮住了眸中外浮的忧愁。
他放柔了声音劝道:“你若对我有任何不满…等此间事了,我们单独聊,莫要耽误救人。”
一旁的杨宿宁不安地看着他们二人,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就开始争吵,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心里急得直冒火,他家娘子还下落不明呢。
气氛凝滞了一会,段重帆长舒出一口浊气,妥协道:“…好,但你必须用幻容术。”
简南疑惑地「嗯?」了一声,似担心他反悔一般,忙回道:“好。”
赶去无极观的路上,杨宿宁因挂心柳悦,心神不宁,没说什么话。
段重帆和简南才发生过争执,都板着脸,周身散发出的冷气能冻死个人。
可一路无言不代表心中波澜不惊。
段重帆心中懊恼不已,一是为了不该在杨宿宁面前与简南争吵,实在是太过丢人;二是…为与简南争吵感到后悔。
他不该…不该这么凶他。
从出发到现在,他脑海中一直出现他难过的表情,心脏好似被砸了一记闷拳,疼得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此时他才想明白,许是从小到大他对简南太过挂怀,导致他自己对他有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而且似乎…太强了些。
这样还有得改吗?
心思分散,无心关注时,时间过得好似一瞬便是万年。
“两位仙长,前边就是无极观了。”杨宿宁的声音闯入耳中。
段重帆猛然回过神来,“额,哦,到了。”
他用余光看向另一边的简南,发现他正茫然地环顾着周围,显然也没注意到路程。
“他在想什么呢?”段重帆心下暗忖,倏地发觉自己又在下意识地关注简南的一举一动,忙转移注意力,看向前方的道观。
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与其他地方的道观无甚差别,但干净整洁许多。
道观门前的几节阶梯上堵着十几名百姓,空地上也几乎站满了人,他们纷纷踮起脚尖,视线想要越过前边的人观察着紧闭的木门。
段重帆心中不解:这么多人翘首以盼地等着开门,这无极观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段仙长、简仙长,时辰快到了,我们要不要上前去。”
段重帆「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嗯,但莫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有一人能进去便可,进去后在观内接应,等戌时剩余人再进去。”
简南也轻轻应了一声,“好。”
段重帆偏头朝他看去,嘴唇抿紧,心中莫名担忧。
不知无极观究竟是何选人的标准,兴许是看脸呢…
但好歹在他的要求下,简南用幻容术换了张没那么惹眼的脸。可若是他们还是选中了他该怎么办?
他只能在心中暗自希望自己被选中或者是和简南一起被选中。
就在他们走到人群末尾时,门被打开了。
哄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默契地朝两边分开,腾出一条通道。
段重帆心中为自己长得高大感到庆幸,无须狼狈地垫着脚,就能一览无余,而他身边的简南,见他比自己矮半个头,心中又开始嘚瑟。
从门中走出两名穿着道袍、道貌岸然的道士,他们分散开后,在人群中游走打量,眼神时而不屑,时而冷漠,不像是平等对视,更像是俯视睥睨,眼神中毫无仁慈信仰可言。
可这些人分明是前来朝拜的信徒,为何像是被奴隶主当成奴隶一样注视着,还得任他们高傲地挑选?
而且不知为何,段重帆总觉得黑色的道袍衬得这两人脸色有些阴森惨白。
如是想着,他与其中一人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那人竟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段重帆连忙撤回视线,发现简南默默斜身挡到了自己身前,低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简南还用手把他往身后拽,着急道:“他们过来了。”
“……”段重帆轻咳了一声,“他们不过来,怎么选人?要是能选中我们,晚上也就不用冒险暗闯了。”
简南摇了摇头,眉心拧成了一个结,“我知道,可是…”
“莫要可是,人来了。”段重帆再度绕到他身前,甚至悄无声息地把他挡住了一半,心中默念:“不要选他,不要选他。”
许是他的心声被听见,那名道士真指着他,颐指气使地说道:“你,今日可在观中留宿。”
段重帆下意识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好的,听仙长安排。”
简南猝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冷漠又僵硬,“我不能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