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白络其实十五岁就进入了长欢娱乐。
刚上高中的年纪,男生穿着最简单的白t长裤,发尾稍长,脸颊上的肉都还没褪干净,被带进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藤椅上。
应姐当时正押宝一名歌手,刚成年的omega,五官清纯秀气,是很容易有观众缘的一类长相。
她刚把人送去综艺,转头就得知自己又被塞了个表演部的新人,大半夜买红眼航班飞回公司,无限叠加的怒气值却在看到白络的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条件反射:“omega?”
十五岁的男生几乎要融化在光下,肤色雪白,导致一丁点儿颜色在脸上都显得艳丽。
他听见动静后慢吞吞抬眼,鸦羽似的睫毛扬了起来,瞳仁很圆,眼睛的轮廓流畅而华丽,上仰着看人时显得眼角越发圆钝。
太纯了,应姐心想,纯得仿佛她之前替那名omega打造的青涩路线像个笑话。
但男生闻言却偏过头,表情微微诧异地望向她,片刻后像是忍俊不禁,半眯着眼睛哑然失笑。
他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纯”了,简直靓出了一片明快的秀色,眉尖微挑,下眼睑卧蚕饱满清晰,向后一路延伸至飞扬的眼尾。
“猜错了哦,”白络懒洋洋道,“我是个beta。”
应姐一开始在看他的眼睛,后来视线又逐渐移到他翘起的、不断开合的嘴唇上。
嗓音也——
“无所谓。”应姐干脆利落地说,“是a是b还是o都无所谓。”
“如果确定入行,我对你的要求只会比其他人更高,就算被骂,我也要别人即便咬牙切齿,也得不情不愿地承认你是个花瓶——你的脸是大杀器。”
“那么现在,告诉我。”
女人踩着十厘米高跟,居高临下地望着白络。
“你为什么要进长欢娱乐?”
*
“我当时说我是为了钱,能赚钱就好,赚越多越好。”
白络往脸上泼了捧水,忍不住,几乎要笑倒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你是没见到应姐那时候的表情哈哈哈……好像要把我的头摘下来,水倒干净后吊在公司大门示威……”
短短两天时间,白络和游案之间的关系简直算得上突飞猛进——两人一个大神一个菜鸡,就这样挑了间空教室旁若无人地扒起了舞。
大概因为都是空降来的新人,游案对他意外地包容。
中途老师好几次偷摸进门,在白络堪称四肢分家的舞蹈中满脸震撼,又在游案绞尽脑汁的夸夸中逐渐变得恍惚。
“不会的,应姐很喜欢你。”
游案这会儿就在他身边,练完舞蹈后整个人热气腾腾,也跟着把冷水往脸上扑,转过头,语气十分认真地对他说:“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白络脸上还有水珠,透明又湿润地沾在睫毛,拂过眼角,顺着挺翘的鼻尖往下滑落。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抹很熟悉的微笑,双眼微弯,唇角标准上扬——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白络总是这个表情。
“那你呢?”哗哗的水流声中,白络扬了扬眉,偏过头去看游案,“你想成为大明星吗?”
身材高大的beta垂着眼,略显沉默地将手上的水甩干,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手足无措,突然间就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的声音才沉闷、粗涩、迟钝地在这一小片角落响起。
“我做不到。”游案干巴巴地说。
他已经有些忘记三个月前,自己刚拿到街舞冠军,在舞室外被应姐拦住时的感受了。
……左右不过是些惊讶、紧张、兴奋之类的情绪。
应姐给他指了指对面咖啡馆外晒太阳的白络,解释说这是长欢娱乐的艺人,未来有很大可能成为他的队友——游案就莫名其妙在舞室前翻完了艺人合约,然后又晕晕乎乎地和白络坐同一辆车回了公司。
再后来——
“我刚签约的那段时间,每天来公司练习,进出大楼的路上都会遇到举着手机拍照的粉丝。”游案低着头说,“她们不认识我,以为是来试训的下一代的新人,还会对我很高兴地喊「加油」。”
“后来公司宣布空降人员……我就再没有听见过这两个字。”
三个月前的游案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经历如此沉闷压抑的时刻。
但他此时就站在洗手台前,看见镜子映出一个分外狼狈的影子,站在白络身边,像一块爬满了滑腻苔藓的,湿淋淋、黑漆漆的普通石头,忍不住鼻子发酸,刚洗过的脸颊冰凉,一双眼眶却烧得灼热。
白络好半天才从口袋里翻出一颗奶糖,耐心撕开包装,朝一旁个头超过一米八,哭得眼泪鼻涕泡都差点冒出来的高大beta瞥了一眼。
爱吃甜食的游案哽咽了一声,有点脸红,十分自觉地递出手。
然后就看见白络抛硬币似的将手一扬,糖块“嗖”一下飞上去两米高,又“啪”的落下,被早早张开嘴等待的男生嗷呜一口吞掉了。
【宿、宿主——】
游案小心翼翼地缩回手:“……?”
白络毫无察觉,甚至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我明白了。”他用牙尖“嘎嘣嘎嘣”地咬着奶糖,含糊不清道,“……你的心理素质太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