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了无生气的众人,在瞧见南明高僧和陆离的刹那,犹如被灌入了生气,又一次鲜活了起来。
徐婉钧一见儿子,瞬间热泪盈眶:“离儿……”
她还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着儿子,没想到老天待她不薄,不仅让她儿子回来,且高僧也来了,这下陆家庄或许能化险为夷。
“娘!”
陆离匆匆扫了徐婉钧一眼,在看到她身上所受之伤后,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当即又惨白了一分。
徐婉钧见他朝这边走过来,忙撑起身子,就想试着站起来朝他走过去。陆邑陆诏见状,连忙左右扶住她,谁知陆离在经过血罗刹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并一把抱住她。
陆离声音微微颤抖道:“缨缨,我总算找到你了。”
似乎是怕一松手,怀里之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陆离将她抱得极紧,紧得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的体内。可仅是一瞬,又唯恐弄伤了她,忍不住卸去了一点点力道。
只是这一点点力道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司缨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只因此时的她,整个人彻底僵住。她可以对别人毫不留情地下狠手,可唯独陆离,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因为她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单单是那颗赤诚的真心,滚烫的真情,她这辈子就注定无力偿还。
是以,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司缨心里总会忍不住生出一丝亏欠。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歉疚也在成倍地放大。
上次那一剑,是她气极之下,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陆离恨她,逼他认清两人的处境,逼他放手。
可是她没有想到,陆离看起来不止没有放弃她,对于自己刺他的那一剑,也没有丝毫介怀。
但是眼见复仇胜利在望,司缨又岂能在这节骨眼,因为这点儿女私情,而让黄泉之下的族人失望?
“放手!”
司缨逼自己狠心,再度开口时,声音冷得前所未有的彻骨。
陆离心头一凉,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
非但不松手,反而搂得愈发用力。
陆离急切地望着她:“缨缨,这样就可以了,我爹他……他都已被你打成这般模样,估计就算治好,这武功也大不如前,而且这陆家庄也被你毁去大半——”
陆离边说,目光边在四周游移,当看到那满室的画像后,瞳孔猛然剧烈一缩,这反应与方才众人的反应相差无几。不过陆峰的心思,陆离早就知晓,因而虽然感到惊讶,但也很快便接受了。
他生硬地挪开目光,对着司缨继续说道:“……陆家庄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如今心血尽付东流,也算是你报了仇,你的族人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够感知得到,他们会体谅你的。”
“不,温丛风必须死,这仇才算真正报了。”司缨用力推开他,用剑指向陆峰的脑门,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离赶忙抓住她拿剑的手,急声道:“可他是我父亲,你若杀了他,那我怎么办?我们又该如何?”
这一声,他喊得极为大声,带着近乎声嘶力竭的决绝和极力压抑却仍难掩的委屈,以及想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颤抖之音。
他在害怕,在忧虑,无比迫切地抗拒这一切的发生。
大家都听到了他的呼喊,却是极为不解。
徐婉钧和陆邑、陆诏不解之余,更是愤怒不已。
“阿离,你做什么?那可是血罗刹,你抓着她干嘛?”率先出声的是陆邑。
这庄中上下,平时要属他最疼陆离了,就算是陆峰和徐婉钧许多时候都做得不如他这个叔叔好,就连重话,他都极少对陆离说,可见此时他有多生气。
陆诏也道:“是啊,阿离,你怎么回事?这可是血罗刹!她刚刚还要杀你爹,杀你娘,杀了我们庄上所有人!你看我们陆家庄都被她毁成什么样,你不拿剑砍她就算了,你居然还跟她卿卿我我!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可对得起郡主?”
一听到“郡主”二字,司缨和陆离均下意识看向对方,眼神复杂,还有一丝别人难懂的思绪。
被南明高僧护在后面,靠在墙边坐着,已经重伤难以站立起来的陆峰,在看到陆离抱住司缨的时候,同样也是一惊。不过他见司缨没有推开陆离,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陆峰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本就惨白的脸色,当即更是毫无血色。
难道!!!!!
徐婉钧浑身颤抖不止,她泛红的眼睛带着泪光,怒指血罗刹,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离儿,杀了她!——帮我杀了她!——”
陆离心头微微一颤,他能够深切感受到母亲对血罗刹那浓烈至极的强大恨意。这汹涌的恨意只怕与灭庄之仇并无太大关联,而是刻骨铭心的夺夫之痛。
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位女子能够容忍,自己挚爱一生、倾尽一生的丈夫,其实心有所属而并非自己呢?
更何况是像她母亲这般骄傲的一个人,又怎能容忍这种委屈。
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但是陆离不可能那么做的,因此他硬着头皮只当没听见,气得徐婉钧又大声喊道:“离儿,你还在磨蹭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杀了她!快点杀了她!——”
司缨自然知道陆离是存了什么心思,干脆拆穿他:“你娘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放手。”
陆离急道:“你知道我不会放手的。”
司缨冷下脸来:“放手!”
陆离:“不放!”
司缨微怒,刚想发作,忽然一片阴影遮天蔽日般笼罩下来。
她心下一惊,赶忙将陆离拉至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