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着急的时候,齐硕去见了那个人。
当他向齐林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只从皇帝那里得到一个他也说不清意思的眼神。
齐硕觉得他不应该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应该想尽办法撇清关系的。
不,不应该说撇清关系的,他本来就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他知道父皇和太子查清了这件事情的,不然他面对的就是大牢,而不是告知。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保持沉默,不让自己陷进这必死的漩涡泥潭之中,可是感性又促使着他再去见那人一面。
齐玉那边好像出了些问题,所以他这边反而没有什么人关注。
父皇只是看了他一眼,同意了他的请求。
天牢阴冷潮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影响,即使是夏季,这里也是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侍卫得了皇帝那边的命令,在齐硕过来时并未阻拦,领着人去往天牢深处的牢房。
越往里走,路过牢房的人越少,直到走到目的地时,只看见目标牢房里的一人,两边都是空荡荡的。
女人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漂亮,她的手抚摸着墙壁,上面有着刻痕,不过从齐硕的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天牢的环境并不好,空气里都有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偶尔还能看见蟑螂老鼠飞快跑过 。
她明明最爱干净了,这样的环境下她待的惯吗?
齐硕下意识地思考这个问题。
可缓过神来,又自嘲一笑。
他站在牢房门外,看着牢里的女人。
女人手掌抚着墙壁上的刻痕,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天牢的守卫很有眼力见,将人带到了就知趣地退下去离开了。
齐硕站在那里,看着苏贵妃。
他因为感性而来到这里,真正到了这人面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该怎么开口呢?
质问她?问她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利用他?如果那些事情会让他落到怎样的下场吗?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的有考虑过他吗?
齐硕张张嘴,最后开口说出的并不是质问。
“我曾经因为有你而自豪。”
齐硕直直地盯着背对着他的女人。
“母妃。”
他的眼神在面前的苏贵妃身上,又好像不在,他似乎透过眼前人看到了过去。
对他温柔笑着的母妃,在他生病时万分焦急的母妃,在他被责骂时会护着他的母妃。那个作为他避风港的母妃。
“父皇最爱的是太子,我曾经嫉妒过他。”
齐硕在苏贵妃看过来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说着。
“我曾经觉得过不公平,可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有哪儿比不上他的,他确实有着父皇不同于我们的爱,可是我有你爱,母妃。”
“太子有父皇爱着护着,可是我也有你爱着啊,我从没觉得有哪儿比不过他的。”
“可是……”齐硕抬头,眼眶已经红了。
“母妃,你真的爱过我吗?”
那些他所眷恋的温柔与爱护,真的存在过吗?
而不是像母妃的假面一般,是虚浮的,像是折子戏一样的笑话。
如果仅仅是太子与皇帝的话,即便是拿出了那些证据,齐硕心底可能也会存疑,可是他自己也查到了。
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他想说这肯定是假的,可是太子与皇帝又为他的证据加了码。
田七是苏家人,可是他所听命的是他的母妃。
这是母妃送到他身边的人,所以他基本上对其没有过什么怀疑,可查了才知道,田七打着他的名号做了多少他不清楚的事情。
他信任母妃,所以也信任田七,却不想这份孺慕信任成为了最好的挡箭牌。
母妃在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有考虑过他的生死吗?还是说,本来他在母妃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因为不重要,所以不需要考虑这些。
苏贵妃看着与她一门之隔的青年。
“爱?”她疑惑地说出这个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对方。
她的神色先是迷茫,然后扭曲化作癫狂。
“你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爱你!”
她扑上去,抓着牢门的柱子,怒视着青年。
“是那个男人的错,是林婉的错!”
“要不是他们,我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都是因为他们!”
“他们都该死!他们的孩子也都该死!”
要不是林婉的自作聪明,她的桑塔怎么可能会死!她的桑塔本来可以从那场清洗中脱身的,都是因为林婉,都是因为皇帝!
可是,林婉死得太早,她还没来得及报复,太子身边太过严密,她的人很难插进去,四皇子本身就遭人厌弃,她一步步地推波助澜,成就了四皇子越来越坏的名声。
看着遭人厌弃的四皇子,她可真开心啊,更重要的是看不见四皇子脸上那跟林婉相似的笑容,她就更开心了。所以她要四皇子活着,不那么早死,用那张跟林婉相似的脸,在污名里活着,但是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要是早知道太子和皇帝是重视四皇子的,她早就对四皇子下手了,怎么会留这么久。
喜欢的东西被损坏才会让他们痛苦,而讨厌的东西被损坏并不是那样刻骨铭心。
早知道……
齐硕扯扯脸上的肌肉。
笑不出来。
他想哭,却流不出泪。
有意义吗?他哭出来也没有意义吧。
“母妃,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苏贵妃被齐硕的这句话弄得冷静下来了,她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
脸上浮现出一抹笑,两边唇角一直上拉,直至一个夸张的角度。
“当然是工具啊。”
“那个男人的儿子,就是最好的工具啊。”
“你为什么不能再厉害点。”她质问着,“厉害些,弄死齐修啊!”
她笑着,似乎已经在眼前看见了她想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