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把他抓起来!”段叔吩咐。
阿大得令,立刻上前,钳住还要再上前的程米。
程米毕竟年纪轻,根本不是成年人的对手,再如何反抗,也都被他制在方寸间,再动弹不得一下。
万千脆弱发丝拖着沉重的身体,谢梓清能清楚听见发丝根根断裂的声响,头皮针扎一般刺痛。
全身都痛极了,那种痛苦是谢梓清这一生都没有体会过的,仿佛已经站在了死亡的边缘。
只要再多一分,体内的灼烧再重一下,就要坠入无尽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怕程米害怕,即便痛得头皮发麻,他没都叫一声,生生忍了。
春婆眼看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抬起手,掌心朝上,对旁边的阿二阿三道:“刀。”
阿二阿三正不明所以地观望着情况,因他俩突然发现男孩和这个女人好像是一伙的。
闻言,阿二当即抽出腰间的刀,转过刀柄,递给春婆。
春婆掂量手中刀,木制的刀柄,褐色重,颜色不均,似是浸染了不少鲜血。
握实刀柄,熟练向下一劈。
呜一声,雪亮刀刃劈风破雪,声似万鬼同哭,尖锐刺耳,忍不住浑身发麻。
段叔把人摔到她跟前,“要快些,再耽搁,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放心,老婆子我做事利落。”春婆活动手指,再度紧攥刀柄,刀尖直指地上女人的脖颈,仿佛她就是头引颈待戮的羔羊。
谢梓清的视线逐渐模糊,热气呼出来,很快就冷了。
头顶那柄刀寒光凛凛,刀刃摄出的白光闪过他的眼。
他闭上眼,就像是死亡前的宣告,再睁开,那刀已经以不可阻挡之势朝着自己劈来。
那么一刻,谢梓清忽然感觉时间在无限放慢,刀刃的寒光在眼瞳中一点点放大,身上好像也不痛了。
他听见有人在哭,哭得很大声,仔细听听,倒也不是程米的声音,比那更凄绝,撕心裂肺地哭。
他记起来,是那个男孩。
对了,还没问他叫什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办法跟他道谢了。
谢梓清认命地合上眼,耳畔突然炸开一声尖锐的,“姑姑!”声音带着血气。
再睁开眼,身前扑来个小小的身躯,双臂包裹住身躯,他被他死死压在身下,连挪动一下都不行。
刀势眨眼即至,谢梓清闭上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去死吧!”春婆厉呵。
眼看就要刀溅鲜血。
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数十个蓝袍捕快鱼贯而入,打头的不是别人,就是上午见过的谢捕头。
春婆被这预料之外的变动震住,砍下的动作稍顿。
谢捕头观此情形,立刻重声道:“放下刀!”
段叔几个人眼看着那么些捕快找上门来,早慌得四散而逃,跟惊飞的鸟兽似的。
唯独春婆没逃,不仅不跑,还举刀再劈。
突然“嗖”一声,破羽铮铮,一线白影尖啸逼近,精准刺入春婆握刀的手掌。
精钢箭头穿骨而过,留下个指尖宽的血洞,她痛得“啊”一声,捂手哀嚎,手中刀锵锒坠落在地。
谢捕头利落收起连弩,递给身后的捕快,下令道:“快去抓逃跑的贼人。”
他自己几步奔至,一脚踹中哇哇大叫的春婆的胸口,她人立马就跟个破纸鸢似的倒入雪地中,被随即而至的捕快按住手脚。
谢捕头又转过身,连忙扶起地上的谢梓清,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迷迷糊糊间,谢梓清从嗡嗡作响的耳朵中分辨出他说的话,很想跟他说没事。
可视线愈发模糊不清,黑一阵,白一阵,跟着喉头一热,一口热血喷出,喷了眼前谢捕头满面。
“姑娘!”谢捕头觉出不对,万分着急,冲捕快喊道:“快叫个大夫来!”
一口血吐出来,谢梓清意识飘忽,几近断线,脑袋也不清楚了。
只觉得抱歉,不小心吐血吐到了他脸上,就颤巍巍伸出手想去擦他的脸。
正紧张吩咐的谢捕头忽感脸上的柔软,立刻垂眼看她,“坚持住,医师马上来了。”
谢梓清吞吐几字,含着血沫,“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脸……”
话说完,眼皮无力合住,像是累极了睡去般,身子都瘫软下来。
谢捕头急忙捞稳她,不顾身上狼藉抱起人往外跑。
程米慢半拍地反应,呢喃了声“姑姑”,追着那抹粉色而去。
然而谢捕头的脚步极快,转眼间程米就被他甩在身后。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荷色裙摆在夜空中摆动,好似村中摇曳的菖蒲,然后慢慢淡出视线。
“等等我……”程米瞳孔缩紧,伸出手想抓,却是徒劳无功。
“姑姑,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