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昳一路被半拖着,如踩在云端,头重脚轻,这次官差仍是没有废话,直接将他推进大牢里。
昨日,今日,两种不同的境地。
牢中常年不见日光,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味,谢昳忍不住咳嗽起来,痨病受凉果然加重了,谢昳扯住一旁的稻草,想要盖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哗啦啦的声音传来,仿佛是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锁链。
谢昳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问他:
“沈梦笼,你是否与邓家有亲事?”
谢昳答是。
又听见人问:
“当晚邓家夜宴,邓世同指认你进了邓家阁楼,对否?”
谢昳想否认,张口却被咳嗽堵住了话,仿佛要咳出血来才止。
问话人并不在乎答话人的态度,
兀自定出结论。
“结案,此为情仇,你与邓家千金定亲,强求不成先杀害邓月,后不满邓世同当众指责,伙同贼人灭门,其罪当诛,如今你还不尽快供出同伙?”
唠叨了半日,谢昳看清楚了,昏暗的牢房内,是昨日的廷尉大人。
荒唐,谢昳差点笑出声。
原来前世,他给别人罗织罪名,竟也如此的大言不惭。
看来这是上头所谓的大人物,为了掩盖盐矿的事情弃卒保车。
要将邓家这条线完全铲除了。
突然,旁边冲进来一个人,显眼的葱绿色广袖衫。
贺琳一瞅,哪里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形。
只是,看到苍白瘦弱的沈梦笼,鬼知道他是什么心理。
扯过小厮手上的披风就给人裹了起来。
“廷尉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廷尉大人眼珠一转,瞪向贺琳。
仿佛是在问:想干什么?
“廷尉大人?想必有些话昨日未谈清楚,不如我们移到别处,详谈一番?”
也不等廷尉大人答应,将谢昳一抄手,就要出门。
“慢着!贺琳,你昏了头?”
贺琳将脖子一梗。
“你就当我是吧!”
大概顾及贺琳在此事中作用不小,不好同他闹得太僵,廷尉竟真没出声阻拦,由着贺琳将人带出去。
谢昳如同溺水一般,耳旁全是嘈杂的响声,听不清也看不明白。
人声中夹杂一两声呵斥,随后声音越来越模糊。
眼前发黑,再没有意识。
睁开眼,陌生的房间,床帐装饰一概不俗,谢昳恍惚中想起刚借尸还魂的时候,几个月不到,已经发生了诸多事。
本来埋头沉睡的人突然醒了,对着谢昳就红了眼睛。
“沈大哥,你终于醒了!”
翠枝怎么在这里?
似乎是看出自己的疑问,但她支支吾吾,也没说明白原因。
“沈弟啊,你可总算是醒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是让翠枝姑娘操碎了心。”
翠枝没想到他会突然点自己,脸腾一下子红了。
“我,我去大水,给大哥洗把脸!”
忙低下头,转身跑出去。
贺琳哈哈大笑,脸在绿袍的映衬下又白又粉。
谢昳:......
“别笑了,你的脸在掉粉。”
贺琳忽然换了一副担忧的表情。
“阿梦,情况不太好,上头要断尾求生,邓家以及以下的所有线人都要被剪除,你这几日便住在我这边,沈宅不能回去了。”
谢昳自己已经猜到事实。
他只是被贺绿袍那句突如其来的‘阿梦’给烫到,浑身布满鸡皮疙瘩。
伸出手,推住了贺绿袍凑近的身体。
“站远些说。”
贺琳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还是如此见外,我以为我们至少也算生死之交了,哈哈!
廷尉大人不知从何打听到,你跟邓家有亲事,把你推出去顶锅。”
谢昳不说话,静静的望着贺琳。
贺琳反而不好卖关子了,干脆一股脑将话全倒出来。
“这不,我没同意,将你从牢中带出来。
廷尉大人不知道发什么邪劲,非要将你牵连其中,利用现场赫国的证物,给你扣了个通敌的罪名。”
谢昳思索着。
“若是通敌,我怎么还能平安的待在此处?”
贺绿袍拿眼睛偷瞥谢昳,发现正好被谢昳看到,将眼一闭咬牙道:
“阿梦你被治了流刑,外加籍没。”
抄家了。
谢昳哑然失笑,活了两世,抄家两世。
见谢昳沉默,贺琳安慰他道:
“阿梦别急,下发的文书还在我那边压着,等风波过去,我再去问问可有转圜的余地,此处是我的别院,十分隐蔽,你先在此处安养着吧!”
怪不得翠枝一直支支吾吾,沈宅不是不能回去,而是回不去,宅子应该已经被官府封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