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路向西的顾郡守,见多了糊弄了事的糊涂官后,一路下手整治,一路怀念沈知衍的勤勉就是后话了。
被怀念的的沈大人,这会儿子也不好过,他正想尽办法动员宣威县百姓种棉花呢。
日照充足,地势平坦的宣威在解决了储水问题之后,实在是棉花种植的绝佳地。整个大虞朝,再也找不出其余能大片大片种植棉花且不挤占粮食种植的地方了。是以,朝廷要大力推广棉花的种植,势必将目光放在此处。
朝中虽有碌碌无为者,可能力出众者更多,很快,一份儿颇具可实践性的《劝民广植木棉》计划书(划掉),诏令,就下达到全国各地。西北之地的官员自动领取了一半儿的棉花种植任务。
计划书做的很好,不仅文采动人,详细阐述了种植棉花的好处;且还充分考虑到实施困难,配套了诸如免赋税、官府平价收棉,不使农有滞忧等一系列实践政策。看得出朝中实干能臣诸多,并不是只会空中阁楼般遐想的空想家。
可参加过工作,不,拟定过目标计划的人都知道。甭管计划书有多完美,一旦落地,必然会发生各种想也想不到的意外和阻碍。
譬如现在,即便是宣威县百姓对沈知衍的信任已经超出一般官员,可分出自个儿的一大半精力去种植不能吃不能喝的棉花,还是令许多百姓心生畏惧。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是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胡主簿一脸难为:“大人,并不是他们不信任大人,不愿种植棉花。实在是无能为力,家里的青壮就那些,若是种了棉,少不得要少种藜麦。宣威的百姓都饿怕了。”
“我知道,胡主簿不必过忧。你再劝一劝,能多种一些就多种一些。其余的,我想想法子。”沈知衍的声音里安抚居多,宣威的百姓愿意分出人手种植棉花没有抗拒到底,甚至愤然反抗,已然超出沈知衍的预料。
其实,沈知衍从未想过将种棉的压力放在治下百姓的肩上。他是农家子出身,知道似这样全然没种植过的又不能入口的东西,想要让农人心甘情愿分出土地和精力来种植,难于登天。
“大人准备如何?诏令上所需的棉花数量庞大,单靠军户种植,显然不够啊。”胡主簿忧心忡忡。
军户多有优待,田地也分得多,可他们的土地上能种植什么不能全凭自个儿心意。似这回,朝廷要种棉,每家每户就得按照上缴数量划出足够的田地来种棉。
“胡主簿莫忧,我早已向郡守大人要了一批流犯来开荒种棉。对了,还有一批受灾的流民应募而来。这批人,还得劳烦胡主簿登记造册。”
这也是朝廷的政策之一,知道西北地广人稀,力有不足,便加大送往边关的应募士和流犯数量。
“下官分内之事,当不得大人的谢。”胡主簿的眉头依旧皱得能夹死蚊子。应募士倒是舍得下力气,可流犯嘛。不是胡主簿对他们有偏见,实在不是种田的料。
其实也好理解,流犯没人权,产出皆不是自己所得。辛苦劳作时还有监官的鞭子落在身上,如此情况,谁会费心劳力做事呢?看不见希望,不过是一天天熬日子罢了。
可胡主簿也想不出法子为知县大人分忧,只能将担忧尽数咽了回去。
很快,宣威县开始大动工。
沈知衍四处走访,寻来了善于种棉的农人。带着原住民、应募士和大批流犯开始垦荒种棉,田地里热火朝天的热闹劲儿,连即将落成的宣威客舍都比不上。
郡守大人派来巡查的劝农官见此情形很是诧异:“倒是少见有流犯能如此舍得下力气。大人这是有何妙计?”
此处监管流犯的小吏从数目上来说便少了许多。且他站了这么久,也不见那小吏挥动鞭子,自然不是沈知衍御下极严,让这些流犯畏惧。劝农官实在是诧异,这才有此一问,可紧接着他便拱手道恼:“大人莫怪,下官是叫这棉花压弯了腰,绝无探听之意。”
劝农官眉间的愁绪叫他原本就沧桑的脸更添了几分苦意。
他忍不住抱怨道:“也不知道上头为何突然要这许多的棉,咱们这儿本就地薄,种粮都来不及呢!百姓怎会愿意种棉?咱们这儿皮子够用,原就用不着这许多棉来御寒……”
劝农官即将说出口的抱怨及时刹车,好险,差点儿犯了大不敬之罪。哎,走来走去,估摸着也就只有宣威能如数交上棉花。其余各处,百姓无不怨声载道,想收到足够的棉,够呛。到时候,自己这个劝农官少不得要被责罚。
想到这儿,劝农官脸上的苦相更甚。
沈知衍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赶紧劝慰道:“也不是甚机密,我早已写了呈文献与郡守大人,想来各地苦种棉之风,很快便能止住。农官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