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有其他人肯为梁银月出头,白湘灵高不高兴,那自然是高兴的。
但此人若要换成杜伯禹,再问她高不高兴,她唯一的情绪就只剩下无可奈何了。若要问为什么,因为杜伯禹空有高挑的身材和一副好皮相,但实在是个花架子。
白湘灵心里清楚得很,要是真打起来都犯不着请武馆的人来,杀鸡焉用牛刀?只要大街上随便找个干过苦力活的人来,恐怕都能揍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呆子虽然呆,倒也不是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怎么二话不说就要给人出头,难道在卫恕平身边待了段日子变得更糊涂了,以为自己也能像那道士一般行侠仗义了。
她瞧着杜伯禹脸上一脸愤恨与凝重,头一回见他这般较真,那单薄的身形上的确平添了几分气势,倒远远出乎了白湘灵的预料。
其实打架最讲究的就是气势了,只要气势镇住了对方,有时也有转机。她昔日身形虽小,可凭着一腔孤勇,在白家村周围也没有什么动物敢惹她,想来人之间也是如此。
可杜伯禹走上前来,却不是要打架的模样,只是抬脚一跨站到了梁银月跟前,挡住了那何大忠。
何大忠本还想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喝止自己,一瞧是这么个瘦弱的小白脸,就是比他高些他也半点不怕。
这身板,光说体格就不够挨他两拳的,他本是最小心眼的,此刻却不觉得生气,只是对着杜伯禹哈哈笑了两声,开口便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你上前来干嘛,给老子当木人桩练手是不是?你们这种小白脸最爱充英雄,一动起手来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我呸!”
杜伯禹听何大忠这些侮辱的话已羞得满脸通红,他本就是个书香门户出来的读书人,在洛阳城中也未曾见过说话如此粗俗无礼的地痞无赖。可他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男子,若不替梁银月出头,她自己顶着岂非比自己要可怜得多了?
他低头看梁银月,对方正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附耳小声道:“公子你不要和他起冲突,这人是此地的捕头,得罪不起的。”
杜伯禹不听这话倒也罢了,听完脸色简直像吃了苍蝇,指了指何大忠道:“捕头?他这副模样?”
何大忠本来不屑与这孱弱书生计较,可见了梁银月贴着他说话,又听他冒出这样一句,还是瞬时变了脸色,怒道:“老子还就是捕头,你待怎么着!”
杜伯禹听他这话,心中火气更盛,恼道:“身为捕头怎么鱼肉乡里,你就不怕有报应?”
“报应?老子从来不信世上有报应。要是真有也找不到我头上,应该从天上掉下来块石头砸死你这坏别人婚事的瘟神。人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做这坏事就不怕遭报应?”
他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没有愧疚反省的意思,杜伯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人,简直被他噎得一个字也吐不出。
莫说杜伯禹,在边儿上听的白湘灵也快被气得直抽气。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眼里左右看到的都是自己,坏人在他眼里也只有一种,就是坏他的事的人。
这人哪里是笨嘴拙舌,他简直说得大家无言以对。白湘灵只觉得遇上这种人,难怪梁银月一介妖也被闹得不得安生了。
杜伯禹在唇枪舌战上实在斗不过这人,只能瞪着他气得发抖。何大忠看自己都说到这份上,这书生竟然还没有退意,真被此人惹得烦了,抬手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杜伯禹毕竟是个没打过架的书生,哪看得出他会突然出手,被这一巴掌直扇到了地上,只觉一阵头晕脑胀,连方向都险些辨不清。
见他这么一倒,先是梁银月惊叫一声,连忙俯身扶起了他,人群中的老老少少也惊异之下开始指着几人说个不停。何二孝知道大哥动了手,这事便没那么简单过去了,只好灰溜溜低头躲进了人群里。
虽是被扶着起来的,但杜伯禹仍不服气,嘴上道:“你这无赖好不要脸!趁人不备偷袭,算得什么好汉?”
何大忠抬起了眉头,盯着他道:“老子就是让你三招,你也摸不着我的衣角。”这话说来张狂,但瞧了刚才何大忠那一掌,四周也无人不信他的话。
杜伯禹满心火气,拉开了梁银月扶自己的手,要人躲在他身后,随即抬拳朝那何大忠脸上就是一砸。这一下毫无章法,甚至都称不上是在过招,何大忠只是侧身一躲,杜伯禹就觉得自己拳头上落了空,打出了一阵并不重的拳风来。
古怪的事却来了,他明明觉得自己没打中,那何大忠却忽然嗷嗷大叫起来,捂着脸朝四周看了看。何大忠瞧不出任何端倪,转过身指着杜伯禹大叫道:“等等,你耍诈!”
杜伯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他什么都没做,何大忠自己无缘无故叫起来,关他什么事?他不听何大忠的话,下一拳砸了,他这么一下倒是砸着了何大忠的胸口,可力气并不大,他只担心何大忠笑他在挠痒痒。
谁料何大忠叫得更大声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唇色发白,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似的,大口喘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