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深刻明白,于这些富家子弟,必须刚柔并济,张弛有度,方有出人才的可能。
监规写到一半,沈昀颇为郁闷,搁下笔,何以这么些时日,总是他一人在孤军奋战?
兴学之事,当真是凭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吗?
在如今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年代,此举无疑是下策。
万一哪日他有什么事,此番努力岂不是尽数付诸东流了?
祭酒司业他们疲怠,不过监内也还有充满理想与斗志之人。
对,张楠!
沈昀一拍脑袋,怎么把他给忘了。
在张楠走出课堂后一刻,沈昀就把人请了过来。
“你母亲现下如何了?可好了吗?”沈昀递过去一杯新沏的茶。
张楠起身道谢,又道:“停药了,大夫说已无大碍。银子还剩不少,我在想要不要给王爷送回去,正好听听沈大人的意见。”
沈昀一惊,“什么送回去?此事我还以为上次已和你说明白了。”
张楠踌躇着,“可这毕竟是王爷的银子。我怎么好……”
“你就安心收着吧,王爷他愿意积德行善,你们又需要,两全其美,岂不正好?再者你把银子还他,你一家老老少少喝西北风吗?还是又打算请辞?”
虽说沈昀整改国子监看似叱咤风云,对于俸禄,还不是当前的他所力所能力的。除了劝他收下,暂渡眼前,别无他法。
张楠一时语塞。
“我看你啊,有空不如帮我想想如何治监,这几日我都在琢磨如何完善我们的监规。奈何一人之力实在有限。”
张楠听了沈昀之言,也以为然,说道: “其实下官冷眼旁观,沈大人在如此短短数月,将国子监革陈一新,实为壮举。最为重要的,学生们对你都是由衷敬佩,心悦诚服,感激思奋。而李大人他们又全力支持你,实属难得。”
张楠这番话,虽是夸赞,倒也是事实。
沈昀道:“谬赞了。纯是侥幸,恰逢圣上也正意欲兴学。”
说着把自己草拟的监规拿给张楠,“你快看看,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张楠拿到手一看,已写了六条:
为学之道,必尊敬其师,凡讲说须诚心听受,毋恃己长妄为辩难。
诸生不得相引议论他人长短,因而结交为非。违者送绳愆厅纠察,加以惩治。
一年无长进者,停厨。两年无长进者,移为太学;太学之不变者,移之四门;
凡坐堂生员务要礼貌端严,恭勤诵读,隆师亲友,讲明道义,互相劝勉为善。不许燕安怠惰、脱巾解衣、喧哗嬉笑,谈论是非。
习字,不拘家格或义献,必须端楷有体,合于书法。本日写完,就于本班博士助教处呈改。
……
张楠读罢,“沈大人所思所虑,张某拜服。不过沈大人既问起,下官也确有几点不甚熟虑之思。”
沈昀道:“哦?那可太好了,请讲。”
张楠沉声说:“常言道:祸从口出。常有监生,以为略通先贤之言,动辄对朝政大肆点评。私以为须禁言。此条虽有不近人情之处,却能保他们平安无虞。”
沈昀心喜找他果然正确,道:“言之有理,他们所言多为少年意气,即便他们此时不懂,日后也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还有六馆学堂,博士助教授课完毕便匆忙赶往下一馆,窃以为可以安排一位绩优生来辅助指导,既能历练学生,又不至于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沈昀:“建议甚好,还有吗?”
张楠想了想道:“再者就是对于丁忧,成婚琐事等的给假。此点也并非很重要,不过既要定规则,明文规定也无妨。”
沈昀笑道:“真是多谢,这点我真是未曾想到。”
张楠说罢遂又提笔续补上三条:
军国政事,生员毋出位妄言。
正心,亲民,修德,弘志,广业,率性六馆,设学正、学录各一人,协助博士助教教学,并指导监生自学。
生员如有丁忧、成婚等事,许于本监告知,具呈礼部。除丁忧已有定制外,其成婚者定立限期,给引回还。如有诈冒,就便依律施行。
言谈间两人又整理出十条监规。沈昀随即命人刻于石料上,即卧碑,放置在明伦院之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