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转身看看场地上的动静，又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司初的灵力在清侨王的房间里出现，数百猎妖人都跑过去护卫，难道现在还有比清侨王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吗？姓郑的此刻根本不可能有闲心管其他人。

那么席白到底是跟谁打起来了？而且激烈程度甚至达到一刻钟前施放的灵力都受到他的气息感染而共鸣。

嗯？你说这是席白和你一起猎妖时约定的暗号？在物品上留下灵力标记，若后面闪烁起来，就是警告危险、绝对不要靠近？

那还好我当时没去找席白。我还是去找了小萝。

小藤在下面保护花女撤退，妖那边也有妖七在杀，总的来说，还是比即将被几百人包围的小萝安全的。

但等我出发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晚了。清侨王的房间外，已经有好几人翻过栏杆进去了。

当时真的很为难。这些猎妖人也是受清坊雇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不是没有人性权衡、见谁啃谁的妖，我总不能冲过去一刀全砍翻吧。

可是按照他们冲过去的架势，肯定是要把房间里除了王爷和清坊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杀光的。最低也是要抓起来当俘虏。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未必一定有能耐伤到小萝……而且，就算我当时立刻决定全部杀光，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很快，就有人帮我解决了烦恼。

纹身哥，接下来的事你说。我看见你当时跟着你身边的辫子妹一起跳下来了。你们的视角，想必比当时在高处的我看得更清楚。

还有曲秋一，你脚可以放下来了。小王爷已经被你踩晕过去了，再踩真要嗝屁了。

哦？原来你叫居召芷。我叫童苏。话说，你是和妖七在猎妖大会上认识的？你们那时候是队友吗？

---

我和他不是队友。倒不如说，今夜之前，一直是敌人。

我这几天视力不好，看到的东西总像蒙着层白纱。这也是拜他所赐。

你们不用急着问他对我干了什么。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我和他第一次和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的猎妖大会。我和他当时不是一队的，我身边的卞采露和他才是一队的。

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是他赢了。

猎妖大会本来就人才济济，天才之上有怪才，怪才之上有奇才。当年输给他，也是我们过于大意，算是认栽。

那天之后，我们就一直四处游猎，在地下悬金集市接单猎妖。清坊的驯妖告示，似乎在全国各地的地下集市都张贴了，我们就来到了清侨城。

后面你们也都知道了。机缘巧合，竟然刚好和他同一组。

他还是一点没变。跟猎妖大会时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同组的另外二人都是他的队友，他却一直装作孤身，来与我们周旋交易。

交易了什么？跟你们一样吧。

他要求我们帮助他，在玲珑筵上杀死一个贵族。

他很谨慎，别的没多说，就连要刺杀的贵族身份都半遮半掩，语焉不详。只说玲珑筵当天跟着他见机行事，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透底的。

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打不过啊。

而且他也确实开出了还算可以的交易条件。具体是什么，这与你们无关，我不想说。

他在玲珑筵上屠杀的手段，你们都看见了。

这也是我要说的重点。

此人的实力增长速度，已经绝非天才奇才怪才等词可以解释的了。

我虽然眼神不好，但这锁链纵横人群之中，基本一击贯穿，想不看见他这大刀阔斧的行动都难。

他具体怎么做的我就不多说了。刚刚童苏公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童苏公子刚刚让我说，他清理完场上妖后的举动。

其实你们在清侨王房间里的人，应该也感受到了。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时候，场上一片混乱，我们所在的房间外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本来以为是清坊的人来找我们，但脚步声由远拉近后又很快跑远，似乎只是单纯路过。

不管怎么说，妖七一脚踹碎了幕墙，直接跳了下去，房间里本来就被监视着，我们当时就决定先跳下去，肯定比留在房间里好。

我跳下去时，他刚好在场上收尾最后一只妖。

那只妖是花尾白羽鸭妖，我认得，之前猎过。是种海鸭，长在更南边的入海口洞穴处，性情残暴，只吃带羽毛的活物，每次吃完后都会留一根猎物羽毛插在自己尾巴上。

那只妖的尾巴比那群花女们穿的还花。

现场这么混乱，人的安危都没人管，更别提这群有念珠在清坊手里的妖的生死了。它直接现出原形，我本以为它会鱼死网破，用它的送毒风术式和妖七同归于尽。

但，它的第一反应是奔向离它最近的花女，准备叼过来吃掉。

然而还是没成功。

就是可怜了那个花女。那时候，那位叫童藤的公子正在疏散最后一批花女出去，那个花女的位置刚好在最后面，运气不好，被妖拖走时刚好咬住的部分是腰。

她没了半个肚子，倒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妖七清理完妖后，开始往清侨王所在房间的方向走去，路经那个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花女，直接跨过她走了。

但那个花女拉住了他的鞋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很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当时注意力都放在他和那个花女身上。

他看着那个花女，只笑，不说话，不伸手扶她，也没有收脚回来。

不帮她，不甩开她，就这么低头看着她。

我那时候只觉得古怪，以为他又在故弄玄虚。直到身边传来纷至沓来的坠落声时，才知道自己被“调虎离山”了。

对，就是调虎离山。他故意作出这副样子，是知道周围包括我在内、还有其他人在观察他，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我也是从那刻开始，才明白他很多时候的表现，都是为了转移他人的注意力。掩盖星星最好的办法就是日出，掩盖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另一件事。

然而普通人即使想要故意转移人注意力，基本上是说东做西。

他不是。他是说着东西南北，却往上面发力。

当我反应过来抬头时，才发现四周踏壁而去的猎妖人都忽然像麻袋一般失力、坠落于地。

刚好有一个人坠落在我不远处。我走近看了看，他闭着眼，没有一丝痛苦，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反而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