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诚恳,倒让关清之愕然散气,竟就讪讪地开始吃碗里的鱼,老实下来了。
他想起童芜了。当年吃他大哥的婚席,他也是这么给手酸的自己夹菜的。
“第二道菜来咯!”小杂役的声音打断了关清之的回忆,又带着新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来了。
关清之听见他来了,迅速将自己碗里的鱼肉倒在童藤碗里,随即端坐撑着个脸子,等着小杂役走过来上菜。
“二道开胃,遍地开花!”
童萝眼前一亮。
关清之拿起筷子,照例挑事般翻了翻,开始批评:“黑乎乎的一片,肉在哪呢?怎么全是咸菜!”
小杂役笑容满面从容应对:“客官有所不知,这道菜是用我们当地特产芥菜腌制晒干后炒的,又叫橄榄菜。要的就是多多的咸菜,才能炒出肉的咸鲜,很下饭的。”
童萝已经吃完刚舀到碗里的半碗咸菜了。
“你是真的不嫌齁……”关清之嫌弃道,这还没上白饭呢。
而小杂役趁着关清之转移火力,马上溜走去厨房帮忙了。
“你怎么不吃?”关清之又看向旁边的童藤。
“太重口了。”童藤评判道。
关清之就这么看着他边说边连鱼带辣椒吃进去。
他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双胞胎平常看上去如出一辙,其实内里口味是很不一样的。
关清之怕吃咸辣的吃多了脸肿,便只吃了几筷子就停了。停箸后,嘴里却还在不断生津,他便若无其事地托脸挡住自己不断下咽的喉咙。
“探花菜来咯!”小杂役又带着花样百出的报菜名来了。
还没等他走近,关清之就掩鼻皱眉:“什么脚酸味。”
“这道是妒海沉浮。”小杂役热情介绍。
“放屁。不就是道醋溜大头菜。”关清之压了压嘴角,一本正经怒斥道。
小杂役却没来得及搭茬,转身就走了。过了一会便从厨房里搂着一木桶饭出来了。
童萝更开心了。接连上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关清之见好歹算道素菜,便勉为其难吃了几口。谁知味道倒还不错。
三盘菜虽然不多,但每盘份量都很足。尤其是那盘鱼,占了桌子的一整个斜对角,虽然童藤只吃这一盘菜,也够了。
那小杂役就背手站在一边看他们吃,伺机殷勤地倒水添饭。一顿饭吃下来,倒也舒坦。
“压席点心,甜言蜜语。”
看着盘子里不明物体上粘着的白糖颗粒,关清之拈起一片来问道:“甜倒是够甜,言语在哪?”
小杂役这次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神秘一笑:“客官先尝一口吧。”
关清之看这甜点质感干脆,形状细长,实在古怪,不敢先吃,便递给旁边早已两眼放光的童藤。
见童藤吃得开心无异样,关清之也试着咬了一口。有点像薄脆麻花的口感,是还行。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他转头问道小杂役。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涮洗锅铲的声音,叮里当啷。一听动作声,便知道动作的主人是个粗鲁乡野村夫,没多大耐性。真怀疑这菜是怎么被做出来的。
在一片杂声中,小杂役大声答道:“这是油炸鸡喙裹白糖。客官,好吃吧!”
关清之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鸡喙……鸡嘴……这两字不停在他脑子里浮现消失、消失浮现。
鸡用来叼虫子、吃泥巴、夹石头的嘴……虫子从石头下钻出来……石头陷在泥巴里……泥巴被人踩过……吐过口水过……还会被随地大小便过……泥巴……鸡嘴……屎尿污垢……藏在鸡嘴的折角处……
他眼前已然发黑。
“是挺好吃的。”童藤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连声夸赞。毕竟他和童萝是会随手往河里摸到只章鱼妖就架起烧烤的人。
童萝看着吃得开心的童藤,撇了撇嘴。他倒不是对鸡嘴有什么障碍,单纯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嗜甜如命。
而关清之的脸色不对,一时也没人太过关心。一个吃得正欢,一个习以为常,只觉得关清之是洁癖犯了心理障碍作祟。
厨房里。
“红衣服的那个都吃了吗?”他正摘掉手套洗手,一双白手浸在凉水里好像动物死后的肢体般沉浮。
“我盯着呢,都吃了。”
“最后一道菜也吃了?”
“特地等他吃了我才说的菜名。”
他满意地颔首。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