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仟眠确实打算回去等于皖,顺便查查医书。可就算他侥幸查到解毒的办法,也要等叶汐佳回来,等于皖回来。
太晚了,苏仟眠心道。那就意味着于皖在外的日子里还要夜夜受折磨,本来苏仟眠就不放心,如今更是得一边忧心他的安危,一边忧心他的蛇毒。
他还是放肆了一回。
眼睁睁看着蛇毒发作时,苏仟眠心间就有了计划。他为于皖披上大裘时,顺手在他腰间留了片龙鳞,说是告别,实则是急急忙忙赶回庐水徽,取过那瓶舍不得吃的解毒药后,再一次跟上于皖。
苏仟眠赶到时,房间的灯火已被熄灭。于皖应当是睡了,他思索片刻,决定偷偷摸摸地翻窗而入。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也没好到哪去,漆黑一片不说,隐隐透露的寒意几乎入骨。哪怕苏仟眠已经尽最大的力气放轻动作压低声音,也还是心慌的,生怕把于皖吵醒。他反手把窗户关上,没有点起荧火照亮,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看清。
他走到床边,看见于皖侧身而睡。可惜还是太黑了,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个大致轮廓,而无法看到那人睡着时的容颜神情。
还没等他把药瓶拿出来,不远处先窜出团火焰,惊得他浑身一抖。苏仟眠扭头看去,火苗是从炭盆里窜出来的,如同回光返照,烧完最后一股后便彻底湮灭。他第一次见这东西,想来是取暖用的。苏仟眠上前查探,竟发现里面零星的几块炭已然烧尽成灰。
还未入夜便烧完,明摆着是敷衍了事。想到昨夜于皖浑身发冷的模样,苏仟眠心里生出股愠怒,正要喊人来添,又意识到自己平白无故的出现无法解释,一旦被发现,定然要将于皖惊动。
他在炭盆旁站了片刻,双眼四处环顾一圈,看到于皖脱下的外衣和放在一旁的钱袋。苏仟眠一直对这些钱币无所谓,没什么物欲,于皖给他的那些,被拿去买桂花糕和请银匠设计制作项链后,还剩下许多。奈何苏仟眠走得匆忙忘了带,口袋比脸都干净,总不能去抢。
至于取暖的法阵,大概是有的,但苏仟眠不会。
他十分心虚地瞥了眼躺在床上昏睡的于皖,伸手打开钱袋取了些出来,还顺带把藏在于皖腰带间的龙鳞拿走,免得给自己留下再跟着人的借口。
方才是从窗户进来,现在他也只能翻窗离开。苏仟眠有意没关严实,以便待会再次的进入。他伸出手贴在脸上,把因紧张心慌而产生的不自然的红压下去,才如没事人一般,从正门进了客栈,扬声道:“住间房。”
一个女掌柜给他递来钥匙。苏仟眠对外一向话少,交代过多送些炭后,抬步往楼上走去,走到拐角处,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匆匆地开口,说道:“掌柜的,我想起来你说的那个庐水徽了。”
苏仟眠脚步一滞,上前几步隐身到黑暗里,听到给他钥匙的女人问:“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
即便此刻楼下的两人有意将声音压低,所说的内容还是被苏仟眠刻意偷听了去。
“仙门百家确实有这个门派,在庐州,但是不大,也没什么名气。这庐水徽里以前有个姓于的少爷,是个花花公子,家里有钱,庐水徽就是靠这于家的钱才修建起来。”
“这少爷人魔混血,好吃懒做,自己不上进就算了,心眼又小,见不得自家盖的门派传给别人,把原定的传位人的手给砍下来一个。”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
“想起来了吧。”男人低低笑道,“心眼小就算了,还风流成性,仗着长相不错,玷污许多姑娘的清白,要我说就是个畜生禽兽。掌柜的,你说楼上那人……”
“还真不好说。”女人思索道,“不过他明天就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去吃饭吧。”
“好嘞,吃饭。”
听着两人远去的脚步声,苏仟眠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荒谬,觉得可笑。明明于皖从没有做过这些,凭什么要被人传出这样的流言,被人无端地揣测。
苏仟眠不自觉地将双手握紧成拳。修士伤害普通百姓乃是大忌,这些规矩管不到他,却能管得到于皖,思虑至此,他重新走到拐角处,冷冷看了眼楼下已经摆好饭菜的妇人和女孩。
母女俩没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猛然见到一个青年站在楼梯上,不知站了多久。他俊朗的脸隐在若隐若现的烛光中,像一只含着怨念的鬼魂,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睛冷得像是能吃人。
女孩吓得躲到母亲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衣角。女人对他挤出个笑来,上下牙打颤,道:“客官,是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