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待她寻到那些来路不明的贼人,官署门口又被更多前来讨钱的百姓围堵。周仲成当机立断,立刻遣军队驻守在官署附近。闹事的百姓不敢赔上性命,纷纷作鸟兽散。往后也不再有人闹事,官署门口恢复清静。
周仲成拍着李照的肩膀,笑意深沉地道:“你瞧,这不是很好解决的么?对付这种贱民,需要什么耐心?”李照低头不语,心中却隐隐不服。圣人向来是信奉仁义的,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他得寸进尺,愈发得意。
“呵呵,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周仲成眉眼的弧度愈加弯,他忽地俯下身子,盯着李照的脸。那种神色似是在检视文牒。
李照抬起眼帘,与他默默对视。那双眸子盛着锐意,眼角因笑意绽开了更多的皱纹。
周仲成缓缓挺直了背,面带笑意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贤侄你也劳累了,可不要因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劳烦心神啊。”
李照面上颔首称是,遮掩于衣袖下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
她不想认输。
......……
这日夤夜,李照辗转难眠。她睁开眼,挑开帷帐向外探去。屋里的银烛已燃尽,一点稀薄的月光透过窗牖的缝隙漫了进来,照在端放于奁上的铜镜,又落在银白色的床帷上。轻薄的床帷银光点点,波光涌动。
她心事重重,寝食难安,于是披上外衣,趿着木屐,轻手轻脚地下地,推门。门外虽是一片漆黑,却也可凭月光见满地霜雪。
骤冷的空气刺得她鼻腔酸楚,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李照登时有些许尴尬,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四顾无人,这才松下一口气,抬眼欣赏眼前的雪景。
纵是眼前清静之景,也未能抚平心间的不安。
她的心砰砰直跳,胸中一团纷乱。一种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只听得噼啪一声,似有重物坠地。她的心更是猛然一震。那不安的预感得到了验证。
李照回首望去,却见是鸟雀之类的动物一头撞在了墙上。而后便了无声息。
她呆滞地望向那面墙,怜悯地摇了摇头,起步向墙走去,打算查看那只撞墙的鸟儿。方捧住那只鸟儿尚有余温的身体,一阵爆裂之声惊得她不经意间掷下手中的鸟儿。心神乱作一团,脑袋嗡嗡作响。她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腿脚却已忙不迭地循声而去。
一群仆役在过道间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其间几人似是神智失常,挥臂乱嚎,四处逃窜,撞翻了迎面而来的同伴。
“这是上天要降下灾难了!”
李照大步上前,用力扼住方欲逃走的一人,询问事情的来由。那人哆哆嗦嗦道:“小人也不知,似是厕中所发......”他指了指西北。
待她乍一抬首,却见西北处火光冲天。李照心下登时一惊,未料这火势居然蔓延得这般迅疾。
这突如其来的火灾恐怕并不是终端。也许会有更多的刺客随之而来......
况书斋在西北角,里面存放了许多官府文籍。这场火若没有在今夜扑灭,势必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她镇定心神,在脑中飞速挤出应对之策后对近处四处逃窜的仆役大声吼道:“所有人分为三队,你们这十人负责挑水,另外五人负责监察火情,如有增减,随时禀报。另外五人随我遣散府中其他人。”
随即带着那五人头也不回地四处奔走,走至中逵,一条黑影窜出挡住了几人去路。那人拄着根拐杖,佝偻着背,咳个不停。由于光线昏暗,众人瞧不清他面孔。
李照身后五人登时面面相觑,疑惑道:“我们府中可没老人,这老人是从哪儿来的?”其间一人壮起胆子高声问道:“老货何处来?”
那人忽地挺直了背,朝脸上抹了一把,啐了一口:“我是你大爷!”
李照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听出这是扬濯,走上前目露焦灼地询问道:“先生可曾烧伤?”心里却怪道:“他身侧的仆役去了何处?”
黑暗中扬濯执着手里那根拐杖,往地上重重点了点,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喘着粗气道:“哎哟,我的屁股被烧坏喽!”李照赶忙抢过旁人手中灯笼,上前查看,好在只是烧坏了衣襟,未伤及皮肉。
她身后一人陡然惊叫:“这不是我的棨戟么?怎么在你手上?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