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身形一怔,全身仿佛被从上到下的冷水浸润,没有一处不是凉的,紧随而来的是一股由心脏自发向外蔓延的疼痛,眼睛更像蜜蜂蛰过一样,疼的只掉眼泪。
“你……哭什么?”
男人愣愣开口,陌生疏离的语气中透着不解,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似是有些疑惑自己发出的声音。
林念双手捂住眼睛,嘴唇却不由自主地抿成一条直线,微微颤抖着,小声呜咽着。
“……”
男人沉默,抬手将她的头推离自己的大腿,与她拉开一段距离,身宽腿长的他,自然垂落双腿时,双脚却始终抬离地面。
病房内气氛凝滞起来。
半晌,林念止住哭声,吸了吸发红的鼻尖,起身下床,坐在他背对的床的另一边,亦是沉默不语。
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两人背对无人言语,似是僵持,又似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叫什么?”林念收拾好情绪,率先开口。
“傅枭。”
“你……”林念压住心底的情绪,口气闷闷,“你今年多大了?”
“13。”男人淡淡开口,随即又皱眉捏了捏喉咙,“但我现在看起来好像年纪很大了。”
“13岁……”林念垂下双眸,口中喃喃,“那你……现在快乐吗?”
“快乐?”
男人有些不理解这两个字,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快乐是什么?”
“……”林念沉默。
13岁的傅枭,她全然未知。
病房内又一次陷入了静默之中。
之后的几天,傅枭一直处于这个状态,有时是5岁,有时是13岁,有时是15岁,有时又是20岁。
而28岁的傅枭,一次都没有出现。
好在,他很配合,或者说很乖巧。
做检查时不抵抗,也没有任何情绪,林念拉着他去哪,他就去哪,不问为什么,也不问目的地。
各项结果显示,傅枭现在身体一切正常,也没再出现短暂的窒息情况。
江淮与来看过他,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建议林念将他带回家休养,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待在医院里也不会有任何改善。
林念点头应下,第二天一早带傅枭出院,回了自己先前的小出租屋。
以前交往时,傅枭没少送她房子,想让她住的舒适一些,但她觉得这里就很好,再加上她也不愿意过度依附于他,否则失去自我,她也会在感情中失去吸引力。
“给,这是以前为你准备的拖鞋。”林念弯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蓝色怪兽凉拖,放在男人面前,等着他换上。
男人见状,乖乖脱下鞋子,换上凉拖,然后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林念见他这副模样,上手揉了揉两把男人的发顶,换上鞋子后,拉他进出租房内唯一的一间卧室。
“这里,是你的房间,喜欢吗?”
卧室内墙壁洁白,贴着大大小小的装饰画和照片,全是她与傅枭热恋时的合照,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铺着嫩黄色碎花四件套的床,一张白色书桌,一张小木椅和白色法式风格的衣柜,地上铺着生机盎然的绿色碎花地毯,窗帘是白色薄纱,微风拂过时会在地板上留下灵动的影子。
男人不语,直直地坐在床边,看着脚踩的绿色地毯,微微出神。
林念打开窗户通风换气,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她接听后有些面露愁容。
严庭轩爆发终结事件,林念必须得去,可傅枭自己在家,她又不放心。
如果找护工的话,也不知道傅枭能不能接受。
她迟疑地走进卧室,在男人面前缓缓蹲下,昂着头对上他的垂下的眼眸,和他商量着。
“我现在必须要出去一趟,你可以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吗?需不需要我找个人来陪你?”
男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很快就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给你带。”
男人还是摇了摇头。
“……”
林念叹了口气,拿起相关资料,将门锁好,并去一楼找房东,让他帮忙留心一下,房东欣然答应。
再次回家时,她手里提着各种水果和外带回来的餐食。
第一时间回卧室时,发现他仍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一动不动。
接下来的三个月,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傅枭做什么都很配合,乖得像个毫无灵魂的傀儡。
林念发挥超强的适应力,不论他是否回复,都斗志昂扬、阳光明媚地与他打招呼。
每天早上林念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他多少岁,并根据他的年龄,做出一天的相关计划。
例如,傅枭5岁时,林念会亲力亲为的替他清洗身体、穿衣喂饭;13岁时,她又会拿出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让他学习解题;18岁时,她会为他讲述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20岁时,她会动用网络上的各种撩人大法撩拨他。
渐渐地,5岁的傅枭会开始下意识地拉着她的衣角寸步不离;13岁的傅枭,会在自己冥思苦想治疗方案时,在书桌抱着习题书默默陪伴;18岁的傅枭,会在她生理期时煮红糖水,替她买卫生用品;20岁的傅枭,会在她瞌睡时偷偷亲吻她的额头。
直至,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清晨,林念向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熟睡。
模糊间她感觉有人握着她的双手,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便映入男人目光灼灼的眼底,一时间,她恍惚地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