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儿,呵呵呵哈哈哈啊哈……”母亲眼泪毫无预兆地流淌着,唇边却扬着明显的弧度,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十足的违和感。
这时,一个身上散发恶臭的男人回来了,他先是亲吻着娇俏的妻子,又揉了揉双眼无神的儿子,温声询问:“今天,枭儿还是老样子?不说话也不吃饭?”
“嗯,他这个样子我都照顾不好,我们怎么有精力再要一个……”
母亲边说边流泪,眼神乞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直到男人叹气扶额后,她才收回视线,唇边勾着诡异的弧度。
男孩双腿耷拉在床边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看,母亲也在和父亲玩游戏,每次母亲这么看着父亲,父亲都会先叹一口气,再摇头,再来将他抱起放在床边。
五岁的他,还做不到自己一个人上下床,更多时候,他都是静静坐在床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坐着,他也只能这么坐着,毕竟,坐着可比和母亲玩游戏强多了。
起初,他只觉得母亲玩得游戏有些另类,不仅一点都不能让他开心,甚至还会感觉非常痛苦,可时间久了,他渐渐也就习惯了,毕竟母亲不会真的把他打死,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小孩呢?
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他想,他的母亲也是,只不过他母亲爱人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就这样,他度过了一个棍棒交加、溺水窒息、刀光剑影、水火烫伤的童年。
直到他成为十三岁的少年时,学校老师让写一篇以“我的家人”为题的作文,他把过往发生的、稀松平常的事件一一写进去,老师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他时,他才发觉,好像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因为,他的母亲不会给他吃热饭、不会对他笑、不会给他唱摇篮曲、不会给她缝衣服。
他的母亲只会骂他‘索命鬼’、只会让他一遍遍去死、只会一遍遍和他玩着那种让他浑身都疼的游戏。
老师说:你的妈妈不爱她,你的爸爸爱他。
因为,他的父亲会给他带零食、会给他买新衣、会温温柔柔地抱起他把他放在床边、会给他买治疗疼痛的药。
老师说:你的妈妈生病了,你不要怪她,要感激她,是她赋予了你生命,同时也要感激上帝,因为你的爸爸很爱你,加倍爱你。
可。
少年询问:爱是什么?
老师:爱就是你爸爸对你做的那些事呀。
少年又问:那妈妈做的事情呢?
老师:那是厌恶,是怨恨 ,是报复。
厌恶、怨恨、报复?
少年有些困惑,他回家问母亲。
自从他上初中以后,母亲已经很久不和他玩游戏了,更多时候,母亲都在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静静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少年:母亲,老师说你厌恶我,怨恨我,以前做的游戏都是在报复我,是这样吗?
母亲转头,倏地笑了起来 ,如魔音贯耳般萦绕在少年耳畔。
母亲说:枭儿,你是索命的鬼,母亲怎么会不讨厌你、怨恨你、报复你呢?哈哈哈哈!
她又说:我巴不得你死掉!
少年怔愣在原地,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生出。
巴不得他死掉?
那为什么母亲还总和他玩那些不致命的游戏?
哦,那是厌恶、怨恨、报复。
那不是爱。
倏地,他单膝跪伏在地上,捂住胸口,一种由内而生的痛意正在他的心脏处横冲直撞,仿佛要穿透瓣膜顶出心脏一般,令他窒息、冷汗淋漓。
“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
“老师没有告诉你,要孝顺父母吗?”
“妈妈的愿望是你去死哦,你帮妈妈实现这个愿望好不好?”
母亲在竹椅上笑得前俯后仰,她抬脚踹了踹少年瘦削的肩膀,将他踹翻在地,缓缓起身踩在他的胸口处,逐渐用力。
少年没有挣扎,没有抵抗,或者说,儿童时期常做的游戏已经让他忘记了什么叫做抵抗。
即使他的身形与母亲相当,他也无法反抗。
他反抗不了母亲,他从小就知道。
后来,他看见父亲拦腰抱起母亲朝卧室走去。
再后来,他十五岁时,母亲怀孕了,父亲脸上带着从未对他展现过的笑容,嘱咐他,让他做个好哥哥,照顾好弟弟。
再后来……
哦,对了。
再后来,他们都出车祸死了。
在环山公路,山体滑坡,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块砸穿车顶,当场身亡。
少年站在两副棺材面前,缓缓回头,看向已经躺伏在地面上,即将窒息的男人。
他说:看吧,以前的故事多无趣。
他又说:你呢?现在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少年顺着男人视线的方向望去,突然笑了笑:是吗,你已经遇到有趣的人了啊。
他继续道:我现在还不想走,我……
“傅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