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场考试,程琅走出学校的大门,周围人挤人,都是在寻找各自家长的考生。
她拿着装考试用具的袋子,瞟到站在家长区的程舒,他瘦瘦高高,旁边有记者做采访,恰好发现了他。
记者带着两个摄像师,拿话筒怼到他嘴边,“可以请问一下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程舒左右看看,才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他露出十分茫然的表情,“我是……我……”
记者立刻接话:“来接女朋友。”
“不……”他话说到一半,发现程琅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声音紧张起来,舌头也打结,“是……小宝……我妹妹在等我,可以先结束吗?”
记者这时补充:“啊,原来是来接妹妹,看来和妹妹的关系很好。”
程舒终于摆脱记者,不好意思地来到她面前。
“你刚才说了什么?”程琅问他。
“没说什么。”他用手摸着发烫的脸解释。
她没继续追问,对他说了句“走吧”,程舒瞥了眼正在采访的记者,跟在她后面。
“小宝,你累不累?”
“还好。”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她停下脚步,看到乔裕然发来消息。
[在哪?]
她拍了张照片,程舒意外入镜,想也没想就发了过去。
程舒以为她在拍自己,抬头挺胸,身体僵直得连呼吸都差点忘记,看她放下手机,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有点害羞地凑过去问,“拍得好看吗?”
程琅一脸莫名,“我没在拍你。”
“哦。”
他脸色尴尬又失落,不经意间从人群中发现乔裕然的身影,正向着这边走来,他侧身将程琅挡住,目光阴森森得像要把人盯出个洞。
眼见着乔裕然马上就要过来,他迅速地拉起她的手要走。
“你干嘛?”她挣开束缚,而程舒脚步一顿,背对着她没吭声。
乔裕然走了来,她的右手刚从程舒手里挣脱,左手就被他扣住,“坐车吧,我送你。”
她还没开口,程舒就率先转身接过他的话,“小宝有我送,我和她一起回家。”
他着重强调“一起”,在瞥到两人相握的手时,阳光刺眼,眼球一阵干涩的胀痛,嘴里的苦味泛滥开来,想到人家才是她的正牌男友,他就如同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被打回原形。
乔裕然没理他,转头去跟程琅说:“你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我问问他吧。”
眼看着两人就要起冲突,她拉着程舒走到人少的地方,他估计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后背的衬衫早已被汗浸透。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她的话好似刺激了他的敏感神经,无形之中有密不透气的塑料将他的头裹住,汗水蜇红了他的脸。
他又强调一遍:“……小宝,他只是一个突然插进来的外人,我和你才是一起……”
程琅打断他的话,“随便吧,所以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好热,你快点决定。”
坐在车里可以吹空调,骑车要晒太阳,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程舒沉默不语,周围嘈杂的环境加之炎热的天气,让两人间的气氛就像不断被充气的气球,最终被他狠心扎破。
“我自己骑车回去。”
“嗯。”
她走了,程舒的心瞬间空下去,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在消失在人群中,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额头却冷汗直冒。
一种莫名的仿佛被她抛弃的恐慌在他心头蔓延开,眼前黑雾笼罩,他因为中暑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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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琅走到一半,听到有人呼喊,“这里有人晕了!”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心灵感应,她抛下乔裕然原路返回,拨开人群,就见程舒倒在地上,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微弱。
“程舒。”她叫了他一声,没应。
“他应该是中暑了。”乔裕然在她后面赶来,建议道,“我叫周琛来,先把他抬到车上。”
她扶住程舒的肩晃了两下,还是没反应,于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车里,程琅接过乔裕然递来的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她捏住程舒的嘴,直接往里灌,程舒呛了两口水,睁开了眼睛,他上半身躺在她腿上,下半身扭曲在车里。
“醒了?早让你坐车,你非要自己骑回去。”
程舒直起身,脖子呛得通红,车里通风口吹来的冷气激得他后颈一凉。
回忆涌现,他记起来自己是突然晕倒,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对不起,小宝。”
“自行车收在了后备箱。”程琅补充。
“好。”
乔裕然朝她递来一瓶新的矿泉水,“刚开的,没人喝过。”
她虽然不渴,但还是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乔裕然又拿出干净的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汗珠。
程舒默默地看着,胸口酸涩,转移注意力看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时间在此刻变得出奇的漫长。
车开进巷子里停下,程舒下车以后,绕到后备箱拿自行车,程琅也紧随其后地下了车。
乔裕然走来她身旁,“外面热,你先回去吧,我来帮他。”
程琅意外他的好心,没多想地点了头。
她离开后,乔裕然走到程舒旁边,看着他卖力地从后备箱里搬出那架陈旧的二手自行车,帮忙抬高了后备箱的车门,并见缝插针地开口:“我希望你不要拖累她。”
程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着动作。
终于将整架自行车都搬离后备箱,他用手背抹去鼻尖的汗。
“我们是兄妹。”
乔裕然:“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程舒握紧刹车,他筑起的伪装轰然倒下。
对方继续:“既然知道是兄妹,那就和她保持界限。”
话里充斥着警告的意味,程舒想反驳,想底气十足地警告回去,可他后知后觉自己身处在矛盾的中心,既舍弃不掉哥哥的身份,又因为这重身份被绊住了脚步。
如果他不是程琅的哥哥,那对她来说,他的确就什么都不是。
程舒下意识地转身,推着那辆铛铛响的自行车背过身去,仿佛这样能为自己找回余地。
“不用你来告诉我,你不会懂的,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你和她才认识多少天?我永远是她哥哥,但你不会一直是她男朋友。”
说完这些,他轻松了许多,准备离开,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听到乔裕然问,“你很羡慕我吧?”
他停在原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至少我是他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