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你的原则在我这里。”傅瑶光冷笑,眼中渐渐带上泪花,如同一朵在风雨下瑟瑟发抖的小白花,“我只不过是没有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要赶我走。那这次呢?她犯了这么大的错,你是怎么惩罚她的?”
渠殊同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清雅女人,语气比她还要冷淡:“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惩罚她?”
傅瑶光脱口而出:“你应该休了她!”
此话一出,如同两人之间最后一根弦被铮然拨断。渠殊同唇边的笑容消失无踪,眸光犀利,直直盯向面前的傅瑶光,过了一会儿,他眉心渐渐皱起,眼眸微眯,似乎是第一天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傅瑶光咬唇。她心中懊恼,刚才自己一时失了理智,说出了真心话,现在一定惹了他怀疑,便急忙换了副表情,软语解释道:
“表哥你是知道的,为了这个实验室,经济司可是行了不少方便。现在遇到这么大的损失,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或者至少表一个态度、给一个说法,才能让司里消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渠殊同,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住他的衣摆,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又慢慢地、顺势靠上他的胸膛,双眸微阖,几近呢喃:
“表哥,我不是逼你离婚,我只是觉得,这样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最简单的方法……你喜欢她,完全可以等风头过了再娶她啊,现在是新时期了,结婚又很方便,没什么难的……”
她终于得以靠他这么近。嗅着渠殊同身上的味道,傅瑶光深深呼吸,正有些沉迷,忽地,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
傅瑶光浑身一震。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一股大力将她从他身边推了出去。
渠殊同依然是平静的,可他的气势强势、目光逼人,让人只看一眼,就觉泰山盖顶般的压力。
他再次重复,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瑶光,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
傅瑶光顿觉惊悚。
“这件事我会追查,你最好赶快回日本去,再也不要出现。”渠殊同似乎也没有耐心等待她回答,或是想出一个回答。他断然道:“瑶光,我们毕竟是亲戚,要是你能赶在我查出真相前离开,我说不定会考虑放过你,就算是全了我们最后的亲戚情分。若不然……”
他没继续说下去,甚至连一眼都没再看她,径自转身离开。
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傅瑶光更知道,在渠殊同温柔和煦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副如何冷情冷性的心肠。她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而且,是他给她的最后通牒。
她再没有了其他选择。
岛津辉苍听傅瑶光哭诉,脸色阴晴不定,只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哀哀哭泣的女人,缓缓握紧了手中银色杖头的漆黑手杖。
待朝阳的第一缕晨曦穿透黑暗,漆黑又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岛津辉苍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嫌弃地瞟了一眼赤裸皮肉上遍布鞭痕甚至是利器裂口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抬腿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我刚刚收到了北边的回复,那位答应与我见面了。既然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那就与我一起走吧。”
伴着皮鞋叩地的“哒哒”声,他阴恻恻的警告回荡在傅瑶光耳边:“浅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办砸差事,你知道后果的。”
毓琼还没有彻底摆脱自己毁了渠殊同的棉籽的内疚,就又收到了一个让她很是不舍的消息:浅田星要回日本去了。
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时,浅田星泪光盈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她有急事不得不赶回日本一趟,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会再来江阳找她,便消失在了毓琼的生活中。
随着舞剧《阿育伯德路》的多城巡演,芈长天已从寂寂无名的新人演员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当红女星,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或是广州,不总在江阳。
现在,浅田星也离开了,毓琼在江阳就没了什么贴心的朋友,还很是失落了几天,最后还是靠着她所热爱的设计,才得以重振旗鼓,再次忙碌起来。
这日,她拿着刚设计出来的几幅图稿,照例去天行棉纱厂挑选匹配的布料。可这一次,刚逛了两个布料库房,毓琼就敏锐察觉到,库架上的布料品种似乎少了许多。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任经理笑容殷勤,看不出一点儿不对:“太太,为了应对洋布冲击,纱厂现在不再囤积现料了。您想要什么样的,尽管吩咐,咱们都可以生产的。”
任经理的理由合乎情理,毓琼却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又逛了一圈,视线在一排排布料上一一扫过,忽地转身,朝外走去。
“任经理,还劳烦您带路。”她微笑着,语气中却透着些不容辩驳,“我要去一趟工厂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