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和朔恼了:——你可不可以闭嘴?
闫裴周收了声,来捧他脸:“承认吧,你就是输了。”
嗯。翟和朔在心里应了他一声,扭过了头。
和他不一样,闫裴周总是有很强的胜负欲。
他们在电脑上下棋,玩围棋和五子棋的时候多。和一只鬼对弈当然不需要让子,闫裴周由他教着下了几局,已经隐隐有要压过他的势头。
其实对他来说做什么都是积累新素材的过程,如果这样说能让活着显得更有意义的话。
像他和闫裴周下棋,最开始会答应仅仅是因为画古风漫画时可能派得上用场,虽然新的脑洞有没有机会开也不知道,能确定的只有闫裴周乐在其中。
十二月匆匆从翟和朔的世界里路过,他总觉自己忘掉了什么,但至少能确定不是他虚无缥缈有闫裴周碍着就永远实现不了的自杀计划。然后在冬至的那个夜晚,闫裴周缠着他出门散了会步。
夜长昼短,才七点半天空就是浓墨般的黑。这种时节太晚人们也不喜欢出门了,早一点的时间还好。
他和闫裴周在街边走。门出得匆忙,口罩也忘带了。
行人三三两两,和他们相逢又错过。路旁义卖摊位亮了灯,缠着彩灯的招牌以一种固定的频次闪着,翟和朔看得有些犯困,视野都变得模糊。
还没看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他手里先被塞了一小碗汤圆。分给他汤圆的女孩身上套着红马甲,上排八颗牙全露出来,冲他一笑:“社区爱心活动。”
翟和朔给吓清醒了。
他没办法出声道谢,匆匆回了个笑就拉闫裴周一起逃走。到僻静处停下来才看清手里的碗,塑料的,底下躺着五颗白胖汤圆。汤黏黏糊糊,相较汤圆来说给得少,这么一通疾走也没洒到外头来。
摊子上是放了保温桶的,有人经过时志愿者才开盖舀两大勺,现在摸着还是温热的状态。有他恩赐,闫裴周也浅尝了一颗。
那碗很快又重新回到他手上。
汤圆是流心的花生馅,一咬开细碎馅料就争先恐后往外涌。内馅甜腻,外皮也噎嗓子,翟和朔差点没被呛住。
闫裴周来拍他后背,一面又笑:“吃那么急?很少见你这么馋猫的时候。”
翟和朔没有拦着他笑话自己。
其实他心里装着的不是汤圆。
冬至,南方祭祖的日子,人间小团圆讲的就是一年里的这一天。江城历来有冬至吃汤圆的传统,提前一周超市里就开始摆速冻汤圆的存货,只是这么多年他不曾参与其中。
孤儿院经费不够,除春节外的各种节日向来是不过的,到他出来独自生活了,很多时候又懒得动。他嘴上讲着今年的冬至不想过,其实从来也没过过。
这是第一年。
翟和朔嚼着难咬的糯米皮,想了很多。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过了个完整的冬至,有汤圆,也不是一个人待着,陪在他身边的还有恶鬼闫裴周。
那很好了。以前他没这个精力,求都不敢求。
翟和朔记得很清楚,去年的冬至夜在赶稿,桌上台灯亮了一整晚,怎样都是过。
他没意识到自己还做了些什么,回过神来时闫裴周已经站到面前,吃得一点汤水不剩的塑料碗也被丢进了可回收垃圾桶。
甚至他脖子上还多了条围巾,闫裴周给围上的。依然是漫展上带回来的那条,闫裴周出门时总是带着。
原来是周遭起了风。
但他刚吃过东西,胃里是暖的,其实也没冷到需要围巾加持的程度。
翟和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冬夜里,只有闫裴周能听得到的属于他的声音依然清冷:……冬至快乐,闫裴周。
“要说冬至安康。”闫裴周纠正他,不过很满意他的祝福,又道,“还是早点回去好。晚了外面邪崇也多,我不想让你被其他鬼盯上。”
不在外头被邪崇围着当然是对的,但听闫裴周的语气,难道和一只鬼回家就很值得自豪?
翟和朔不语,由他牵着手往回走。
路灯明亮。今年的冬至在初二,天上月牙只是弯弯的一小角,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闫裴周迈着腿绕过地上井盖,手上却忽然感受到点阻力,是翟和朔放慢了脚步。
翟和朔半仰着头,在看月亮。
他干脆停在原地,耐心等着人类看完。
半晌,闫裴周听见翟和朔身上有声音传出来,很轻的两声,也不过六个字。
……谢谢你,闫裴周。
恶鬼毫无包袱,顺手收下了这点谢意。
“不客气。”闫裴周说,“如果你能承认我是爱你的,那就更好了。”
他睁眼说瞎话:“今晚的月色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