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给她的,就连借用,她都要偷偷摸摸的。
忽然,花悬又似是下定了决心,她从黑暗的角落,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出来,扔掉了与生俱来的怯懦,带着她全部的勇敢。
一字一顿的,她看着傅荒,告诉他:“可偏偏,对你说了生不离死不弃的人,是我啊。”
傅荒回望她,和她眼中的坚定,他想起了那晚维港漫天的烟火,他们就在烟火底下,交换了对戒,银白划进指尖,锁在了指尾。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我开始有第一个想要依赖的人。”花悬笑了,她笑得洒脱,仿佛撑了很久很久,忽而的,就放下了,“我想,会是你。”
有些微妙的情绪,生根在傅荒凉薄的眼底。
仿佛藤蔓,它缠住了傅荒,那种湿漉漉,生命力又特别顽强的,墨绿的长枝条藤蔓。
等他眸光闪烁的一瞬间,花悬又朝他靠近,她告诉他。
“也会是唯一一个。”
她埋下的这株绿色藤蔓,她知道,终有一天,会生长进傅荒的五脏六腑。
·
后半夜,傅荒靠在床边,静静地睡着了。
屋外,仍旧时不时会有零碎的哭泣声,可傅荒却尤为难得的,睡得很安详,一夜无梦。
他醒来时,还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后背倚在床沿。
傅荒的身上有了一块温暖的毯子,完整地覆盖住他,而身旁坐着同样睡着了的花悬。
只是有一点,傅荒不曾想到。
昨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沉沉地侧垂下去,一点一点的,靠向了花悬那儿,而花悬用自己的左手,轻轻地托住了。
为了他的一夜好梦,花悬即使是睡着了,也没有将手放下。
透明的落地窗以外,东方既白。
院子里添了来不及清扫的落叶,它们曾几何时也被唤作新叶,熬过秋,却没能熬过冬,死在了春日未至的路上。最后,全都烂在了泥土里。
万物都是祥和的模样,可傅荒知道七天后,陆先生的讣告就会发布出去,他们这个圈子将迎来一场新的洗牌。
很快,腥风和血雨就要来了。
傅荒把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花悬脸上。
悄无声息里,他伸出手,轻柔地去抚摸花悬的手腕,才发现那一块已经僵硬,也不晓得,她究竟撑了多久。
突然的,他有些想吻她。
吻她乱颤的睫毛,吻她泛着潮气的唇,吻她柔软的身体。
·
花悬睁开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她从床上醒来,房间空荡荡的,傅荒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多久,她也从屋子里走出去,依次经过了傅清欢的房间,傅芷的,大太太的,还有叶家夫妻的。
她下了楼,一路往医院的后门走去。
出门,左转,再走二十来步,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这家私立医院唯一一处,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花悬在这里,拨了通电话。
电话讲完,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昨天一整晚,不论是在傅宅还是在医院,她都没有睡着,甚至,她还抽空用遮瑕掩盖了自己的黑眼圈。
熬夜使得花悬能够感知到,自己身体是疲惫的,可除了她以外,不管是谁都发现不了,只会觉得她精神饱满,一副睡好了的模样。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可惜,花悬并不能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回去的路上,花悬的步子停在了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那扇窗子很特别,只要光一照到,它就会显出斑斓的色彩。
待光走了,又会变得黯淡。
花悬就站在窗的这头,看了很久。
不过,她看的并不是这玻璃窗,而是玻璃窗外,坐在角落里的陆昴。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却不再是昨晚鲜衣怒马的少年,陆昴的黑西服、白衬衫,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后,再慢慢地被冷风吹干,可怖的血迹,爬满了衣服的纹理。
少年长出了胡渣,青葱又凌乱,他仿佛一夕苍老。
他孤独地坐在光影到不了的地方。
恍惚间,花悬想起了在昨夜晚会的长廊,陆昴笑起来的样子,耀眼明媚,他灿若星辰,他笑着对她说“下次见”。
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下次见,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花悬也想起了清晨她装睡时,听到了傅荒压低声音,冷冷淡淡接起电话,他说:“接下来,我会接手陆家所有的娱乐产业。”
他是天生的恶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