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昴回答,“我与叶鸢姐姐非常熟悉。”
她比他所想的,还要再聪明些。
“难怪了,谢谢您。”
花悬脸上的伤褪了点,虽然仍是绯红的,可这种白嫩间透出的红,却漂亮得惹人怜。
她是如此客气,陆昴听了只笑笑,并没有接她的话,眼前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太平山顶的陆氏集团,横跨地产和娱乐业,在香港可谓是只手遮天,而陆家只有一位独子,他在芸芸众生里,做他的明媚少年。
这少年,便是陆昴。
他早与叶鸢交好,人人都对这位年长他三岁的姐姐仰慕,称她赞她,喜她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偏偏陆昴对她不来电。
他觉得叶鸢这样的女人是好,可在香港顶层并非独一无二,他认识叶鸢的时候,她与傅荒还没有交往,他也只把她当姐姐。
陆昴从小就是独子,什么都只喜欢独一份的。
而恰恰,在傅荒大婚的那天,他见到了这世上独一份的花悬。
只望一眼,就此落地生根。
“花悬,你喊我陆昴吧。”
少年说话时,语调上扬,像极了七八月的骄阳。
花悬听他的声音,蓦然觉得有些可惜了,他的声音不该出现在今晚的夜色里,而应该在正午时分,在最好的暖阳下。
她问:“哪个昴?”
“我写给你。”
不等花悬反应过来,陆昴就握住了她的手,一笔一划,他温暖的指尖,滑过她冰凉的掌心。
少年写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一个日,底下还有一个卯。
花悬知道了是哪个昴字,也记住了陆昴格外温暖的体温。
而陆昴却记住了她深深凹陷的三道掌纹,道道之间皆是断了的,纵横交错,掌纹的脉络刻印进陆昴的明眸。
他凝视花悬,温热的笑意,缓缓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笑着说:“二十八星宿的昴。”
唇红齿白,少年奢贵却明媚,胜过浩瀚的星河。
花悬也浅浅地笑了,她跟着他重复了一边:“嗯,二十八星宿的昴。”
“既然叶鸢不在了,以后我就只认你了,花悬……姐姐。”
起承转合,才加了一声姐姐。
少年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他笑望着花悬,分明听起来是句随口说来的玩笑话,可他眼眸里藏着的,漏出的,是坚定。
就像在不下雨的日子,每晚都会准时挂到天边的,那轮耀眼又纯白的月亮。
·
不过,月亮也会有不爱笑的时候,就在陆昴见到傅荒的那一刻。
“傅荒哥。”
他随口打了声招呼,来人则是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再不紧不慢地往他们面前走。
花悬才意识起自己离开太久了,傅荒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冷冰冰的,是拿把锤子都不一定能凿碎的冰砖。
可她没意识到,陆昴仍握着她的手。
傅荒走近,不作停留,他径直走到了陆昴身旁,陆昴长得很高,可相较而言,傅荒还要再略高一些,他的身上有着年长者的压制感,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冷脸,若是俯视了他人,就会压得那人心里发闷。
他们都拥有高挺的鼻梁。
陆昴的山根高度恰到好处,与眉弓过渡得尤为自然,他的微驼峰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和,有层次感。
而傅荒的,是最纯粹的高挺,他是优越的,高不可攀。
傅荒清冷的眸光,越过陆昴挡住的那块光影,穿至了躲在他身后的花悬,那种寒凉目光,仿佛可以拆骨嗜血。
“手,松开。”一月的寒冰,也冻不过这寥寥三字。
花悬就在听到的瞬间,松开了陆昴温暖的手,她从艳阳天,垂直跌入了极寒地。
她被傅荒看得浑身发怵,不住地抖缩着,颤栗着,就连陆昴都感觉到了她的惧怕,他担忧地回过头。
她的无助,她的柔弱,他一览无遗。
“花悬受伤了。”
陆昴将花悬牢牢护在身后,他直视着傅荒,蹙了眉,压低声音告诉他。
神想救人,只不过,这神魔之间,年幼的神还是略显弱了些,因为魔,是早已做腻了的神。
“是吗?”傅荒淡若地望着花悬,也品着陆昴对她的称呼,再一字一顿,柔声也厉声的,他说,“我的太太。”
况且,被救的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魅,可不好说。
婆娑泪眼,湿漉漉的瞳眶,发红的眼尾,花悬在月色里,从陆昴身后,怯怯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久了,傅荒已经发现,花悬好像时常是这样的,她那双眼睛漾出泪水是极为容易的,仿佛天生会哭,可她却从来只噙着泪,不落泪。
哪怕是弄伤她的那个晚上,如此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花悬,也根本没真的掉出过一滴泪。
“过来。”
他伸出手,绅士地邀请。
没有任何别它的考虑,花悬害怕地从陆昴眼底下走出去,她颤抖着来到傅荒身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小心甚微的。
她看起来,是真的怕。
傅荒接过,再用了几分力道,就轻而易举地拥花悬入怀,在陆昴这个外人的面前,他揽住他太太纤细的腰肢,胸膛贴着她漂亮的后背。
“冷吗?”
傅荒转过身,看着她,他问她,却不要答案。
他脱下了自己的长款西装,再细心地披到花悬身上,动作温柔,语调轻缓,而他只剩了薄衫一件。
背后的人能听到傅荒温柔的声音,可唯有花悬,能看清傅荒脸上的凉薄。
“冷。”她顺着他,这样懦声地讲道。
花悬整个人都蜷缩进了傅荒的怀中,回抱住他,一遍一遍的,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抚摸着他的逆鳞,她在哄他,尽管她都怕成这副德行了。
良久,陆昴仍未散去眼角的笑容,只不过,笑容淡了。
他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名为道德的透明墙,墙的那头叫作夫妻,墙的这头,是外人陆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