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拿着水杯和药盒慢慢走回来的傅荒,毫无预兆地弯下身子,他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花悬额头。
他只是腾不出手,她却乱了心。
仍是烫的,热度还没有褪去,傅荒烦闷得很。
没想过他会这么做,花悬吓得后退着想躲,却被他一把扣住了肩膀,他不让她动,她就真的动不了了。
“你还在发热。”他陈述着体感所得,皱起眉头。
傅荒清冷的眼眸,本就能够轻易的令人望而生畏,如今靠得那么近,更是叫花悬慌乱害怕。
她能听见他平静的呼吸,平稳的心跳声。
他也能感受到她混乱的呼吸,剧烈的心跳声。
一秒钟,两秒钟,半分钟,不曾分开。
直到手机的震动响起,傅荒才起了身,他看了眼屏幕,拿起电话准备出去接,可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震动依旧没有停止,嗡嗡作响,传感到空气里,引起了共振。
傅荒将手上的药盒,递给花悬。
“各一粒,吃掉。”他平淡地说。
这是一只白色药盒,两格式的盒子,两种颜色泾渭分明。
半边白,半边黄,花悬拿起药盒放在鼻腔前浅浅地闻了闻,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可还是顺从地取出两种。
一片白,一粒黄。
花悬将药片随手塞进嘴里,她没有饮水,而是在干嚼。
嚼碎后,她作了吞咽。
药片略微有些厚,由于发热,花悬的扁桃体也跟着肿大,咽药片的时候被磨得生疼,干燥的药粉慢慢的,被她的唾液所打湿,有少许黏附在了食管上,令胸骨产生了疼痛和灼烧感。
手边分明是一杯热水,能用来送服药片,可花悬忘了喝。
这是她好多年前养成的习惯,等到后来想改了,才发现根深蒂固,早就已经改不掉了。
而这一幕,被接完电话回房间的傅荒,看在了眼里。
傅荒仍是一步子一步子,慢慢地走进房间,走到了花悬面前,一切都如刚才,不过傅荒的眸色有了改变。
眸中藏了一点怒,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怒些什么。
情绪反噬,傅荒拿起了玻璃水杯,直直抵住了花悬漂亮的嘴唇。
那是一张樱桃唇,饱满圆润,状若枝头带水的樱桃儿,平日里她用的口红颜色淡,也就自带幼态,可若是涂红了,想来会是最妩媚的浓颜。
隔热玻璃,将冰凉的杯壁贴合上她的唇。
而杯内滚烫的热水,正被傅荒一点一点喂进花悬的口腔。
“吃药也不会么。”
傅荒声色冰凉,掌中的热水却烫疼了花悬,原本破了一小处的幼嫩舌尖,此刻变得好敏感。
使了力气的动作,不轻也不温柔,炽热的水流与脆弱的伤口摩擦碰撞着,花悬堪堪地发力去咬着杯沿,一口一口地吞咽。那些来不及咽进喉管的,漫出了嘴角,淌过下颚,再从脸庞一路滑落。
就当着傅荒的面,全部落于过分白皙的颈子和锁骨,水波荡漾。
她能够感受到,他带给她的疼。
清晰又深刻。
·
电话是傅家大太太打来的。
“母亲让我们回去一趟。”傅荒平淡地说。
原本接电话时,他没觉得有什么,把花悬带回去差人照顾也好,可现在却有些犹豫了,她的身子是那么弱,真怕风一吹,热度又攀上来。
“那我们快走吧。”
谁知床上的人才听他讲完,就立刻爬了起来,即便她站都站不稳,却连连点头说好,仿佛迟一秒钟便会挨骂。
花悬想也没想就扶着墙,颤颤巍巍地往门外走。
等她一路走过长廊下完电梯,快挪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居然忘了等傅荒一块儿走,她暗道不妙。
傅家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花悬没有上车,就驻在原地一动不动,开始担忧起会不会惹得傅荒生气了。
焦灼间,她毫无意识地将自己手心掐紧,指甲压迫着掌心纹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却在那一刻,身侧忽而有了他人的体温。
有人握住花悬紧绷的手,温柔地将它一点一点打开。
而花悬背后,多了一件柔软的大衣,她转过身,就见到了正低头为她添衣的傅荒。动作轻缓,在素色病号服外,披起格外暖和的衣服。
“会碰到伤口吗?”傅荒这样问道。
花悬忍不住去看傅荒此刻的模样,他是温柔的,却也是淡漠的。
动作小心,如此温柔,傅荒带花悬领略了世间最温柔的触感,可他的眼底却尽是凉薄,他并不会将那份温柔真正交给她。
因为他的行为,和他的内心,是可以彻底分离开的。
花悬在想,原来温柔和凉薄,真的能够在一个人的脸上共存,她有些好奇,傅荒这双眼睛,若是真含了情会怎样。
她摇摇头道:“不会的。”
闻声的傅荒,只当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
车子驶入傅家大宅,傅荒绅士地将花悬扶下了车。
手机再度震动,花悬听到便识趣地自己先走,傅荒原以为是母亲的催促,结果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傅清欢打来的。
他停下了脚步,接通电话。
三分钟的通话时间,傅荒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平平淡淡的,然而他的眼眸,却一分钟比一分钟寒凉。
是能致人于万丈深渊的那种寒凉。
挂了电话,仆人已经恭敬地为他打开了门,他们站成一排,奉若神明,恭迎着傅家最尊贵的四少爷。
可当傅荒进了家门,却一眼望见那懦弱的花悬正跪在客厅。
她身上仍披着他方才给她的大衣,里头的素色病号服露出了一角,她就端正地跪在那边,头也不抬的。
而花悬身前,除了傅家大太太,还有她的父母,西贡花家的先生和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