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嘲讽的笑声,引得众人围观,谁不爱看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
戴着婚戒的无名指,和光洁的无名指,算不得一对。
梁意欢愈笑神色愈傲了些,仿佛要把从前在叶鸢身上被比下去的傲气,一点一点,从新任傅太太的骨子里拿回来。
她仰起戴了璀璨珠宝的脖颈,靠近了缩在傅荒身侧的花悬,再一把将花悬的右手扯过,暴露在半岛露天阳台的冷风中。
花悬的身子发了颤,眉眼含水,漾出点点星子。
“一个人的戒指算什么喽?”
“那我若是自己戴,岂不我也成傅太太了?”
梁意欢半捂住嘴,笑得几多艳丽,又几多轻蔑,偏偏这傅家四少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可还是碍于傅荒的身份地位,她只点到为止。
“说说笑的,别介意傅太太。”
梁意欢的每字每句,却像是一把尖锐的锤子,不停凿在花悬的耳畔。
花悬畏缩着,双手揪住墨黑色的裙摆,想往傅荒身后藏,可当她的目光徘徊到他光裸的指间,还有他冷冷清清的眼眸,只觉得偌大天台,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将她的悲凉藏住。
夜幕间,裙摆尾端的深色鸢尾,如同窥得了花悬的无助,在她眼底栩栩如生,这一朵朵鸢尾像有了生命般,与梁意欢的笑声一块儿,笑起花悬。
叶鸢刻进了傅荒从前生命里所有的计划,半岛酒店供花悬做妆发的屋子,是原本给叶鸢的,造型师也是,还有服务生打开的那瓶1961年份的Petrus。
就连花悬现在穿着的这条裙子,也是早就为叶鸢定制好的。
手腕上的那点重量,突然消失了。
傅荒看到花悬松开了一直挽着自己的手,她依旧长久的低头不起,只是这会儿躲得更狠,藏得更深。
在梁意欢面前,花悬毫无反击之力,弱得像是能随意被人辱骂。
一小步,一小步的,她在往后慢慢地退。
到底,傅荒还是轻叹了一声气。
他忽而伸出手,扣住了花悬的手腕。
步子停下,花悬抬了眼眸,那层轻薄的黑色面纱随风而晃,呼之欲出的是她惹人疼爱的脸。
果不其然,她那不争气的眼眶泛起了红,可真是风动落泪,人面桃花。
傅荒不想对花悬好的,他并非什么好施善的良人,他也眼明心清,太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要是打发了些好,只会被卑贱的蝼蚁缠上,徒增烦恼罢了。
傅荒心里有叶鸢,就够了,哪怕她死了,他也不打算再容下任何人。
可他忘了一点,阿鸢的这张脸若要流泪了,他会恨他自己的。
·
掌心发了力,他深深地扣紧花悬细嫩的手腕,几乎是锁住了她,让她再也无法后退,也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含着桃花的杏眼,与久无波澜的冷眸,深深相望。
傅荒将花悬又拽回了身前,胸口相贴,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他会救她的,无论这一次,还是以后的年年岁岁。
傅荒都会救花悬的,只要她还是叶鸢的脸。
晚风呼啸,桌台的鲜花被吹动。
一霎时,花悬的眼睛突然布满了恐惧,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她的神色变了,褪去所有的懦,唯留一分怯。
花悬拼命地回握住傅荒的手,她用尽全力拉过他,而她自己却忽然冲向了傅荒的背后。
哗啦——
花悬抱住了傅荒,用她整个后背,为他挡下了一桶锋利的冰块。
突如其来的,甚至连一声“小心”,花悬都来不及说出口,在傅荒的保镖出现前,她护住了他。
寒风瑟瑟,花悬被泼得浑身颤抖,而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脊背,有了几道被冰刃划破的血痕。
洁白的后背,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液,旧的新的,染红了一片。
“傅荒,你要是想害死我,我也不会让你好活!”
“这点钱对傅家来说算什么?可你撤资了,我就会被逼到家破人亡。”
“我什么都不怕,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一个抱着冰桶衣装得体的中年男子,冲到了傅荒面前,他大声地恐吓着傅荒。
顿时,围聚的人群爆发了喧闹,在人声鼎沸里,那名男子被保镖按倒在地面,他仍抬起头死死瞪着傅荒。
傅荒没有去管他,而是颤抖地抱着花悬,他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眸,此刻有了后怕。
他的阿鸢受伤了。
花悬躺在他怀中,摇摇欲坠,她的唇色发了白,满脸冷汗,可当她看见完好无损的傅荒时,眸光里却是几分庆幸。
地上满是一片一片尤为锋利的冰,显然是被人刻意打磨过的,如果方才她没有用身体挡下来,怕是都会伤到他。
而她没关系,本就是贱命一条。
“四少,医生在来的路上。”
讲话的人是傅荒的手下傅成,方才意外发生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私人医生。
傅荒盯着花悬身上的血,那些鲜红的大片的,正不断冒出,他慌得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他弯下腰,无比小心地将花悬抱着,仔细地避开那些伤口,生怕弄疼了她,而他眉眼皆是紧紧蹙起。
“阿鸢,阿鸢...”傅荒眼眶发红,几乎浑身都在发抖,他将花悬死死地护在怀中,颤声道,“别怕,阿鸢别怕,医生马上到了。”
“阿鸢,是不是很疼阿鸢?”
慌张的,慌乱的,这样难得一见的傅荒,却让花悬觉得通体冰冷,她用她发白的唇浅浅地笑。
这世上果然没有人会在意她。
她只轻轻地念了一声:“四少。”
那潺潺流水的清音,就叫傅荒于张皇失措间,突然清醒。
他眼里的疼惜也好,害怕也罢,还有万千深情,都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对不起。”他对她,只有抱歉。
“花悬。”她熟悉的,最为凉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