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铎不解蹙眉,“睡了啊。”
身下的马匹发来不爽的呼吸声,前蹄在地上跺了跺。
文尉愣了一瞬,又问道,“那属下怎么回去?”
萧景铎直接策马绕过他,尾音散在风里远远传来:
“走回去啊!”
司禾接过萧景铎刚刚在小厨房煎好的药,一言不发咽了下去。
一口气喝下,忙不迭去抓萧景铎端着的蜜饯塞进嘴里,压住那股泛起的苦味。
胃部的绞痛终于歇了下来,司禾乏力地闭上双眼,轻声道:“你可别偷偷告诉陛下和白少衍。”
若是让这二人知晓了,免不了一顿长如织线的絮叨,和一碗碗滋补的汤药。
萧景铎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嘴,心里已经叮叮当当打起算盘。
不过司禾暂时没精力去观测他的表情了,服过药的她已经沉沉睡下。
萧景铎放下碗碟,给她盖上了一旁的被子,顺手帮她摘下了发簪,扶着她躺了下去。
星沉云起,晨光熹微。
此时的白少衍孤疑地盯着司禾,虽然她心里没底,但是身为凌镜阁阁主,面不改色说谎算不得什么难事。
尤其是对着白少衍这种人。
果不其然,他正想再问些什么,就被旁边一个吆喝着卖豆花儿的小贩吸引走了注意力,将手上啃了两口的胡饼一把塞给另一侧拎着两大摞画本子的萧景铎。
白少衍从萧景铎的钱袋里掏出几枚铜币,端来一碗豆花招呼着二人在小桌上坐下。
萧景铎捏了捏勒出痕迹的手指,司禾甩了甩酸软的胳膊。
白少衍一口豆花配着一口胡饼慢吞吞地用着,时不时还咬上一口糖葫芦。
二人百无聊赖之际,两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司阁主?”
“萧将军?”
二人齐齐回眸,只见两个手挽着手,衣着华丽的妇人走来。
是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家的二位夫人。
二人点头示意,只听其中一位惊喜地问道,“你们这是一同出来逛市集?”
司禾微微笑了笑,带着一贯的虚假弧度回道,“正是,还有…”
边说便转身,刚刚的桌面上只剩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
司禾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不露破绽地回身,“我们二人闲来无事,出来逛逛。”
萧景铎面色无常,心里已经将白少衍当成木鱼敲了八百个来回,只求快点送走这两尊大佛。
两位夫人暗暗交换了眼神,眼底是压不住的雀跃,看的司萧二人眉梢一跳。
刚刚未搭话的另一位拍了拍好友的手背,似笑非笑地揶揄着二人,“那就不打扰二位大人雅兴了,你们慢慢逛,慢慢逛。”
语罢,二人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开,都在一起嘀嘀咕咕,夹杂着嘻嘻闹闹的声音。
司禾和萧景铎一头雾水,却也懒得深究,齐步走到不远处的巷口把鬼鬼祟祟的白少衍拎了回去。
“莫气莫气,本公子怕生嘛…”
白少衍笑眯眯说道,“我请你二人吃豆花!他家做的入口即化,滋味甚美!”
语罢,手伸向了司禾的钱袋。
司禾:“不是你请客么?”
白少衍又从袖口捞出他那把白玉扇子,煞有介事扇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本公子请客,司阁主付账,有问题吗。”
天上的团云渐渐被染上乌黑的墨汁,笼罩在京城上方。
东一滴西一滴落下雨水,在地面上炸出火树银花。
一个青衣男子撑着一柄白伞,神色自如踏上这片燎原,登上一座似水上阁楼般的画舫。
一只五指修长,筋骨分明的手掀起珠帘,清透似月光穿透薄云的声音缓缓念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大人好雅兴。”
他走进内室,在一盘玉石打磨出的棋盘面前坐下。
对面的人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推给他时,露出了左手手背狰狞的刀痕。
从小指一路蜿蜒至手腕处,留下褶皱的裂痕。
“扬州的雨宜人,宜景。”
疤痕的主人开口,是浑厚有力的吐息。
男子端起茶杯轻嗅,细细品味一番,浅笑道,“阳羡雪芽果然与晨时的露水最是相配。”
对面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低声道:
“这人,就如同茶叶,有三六九等之分。次等的茶配上雪山上化来的甘泉,也照样没有韵味。”
“可再名贵的君山银针,遇上泛腥的污水,也同样是暴疹天物。”
男子无谓的叩了叩桌面,挑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一处空隙落下。
“在下学识尚浅,您有话不妨直说。”
密密麻麻的棋子交错相排,被那只骇人的手搅得凌乱。
黑与白融在一起,又尽显分明。
两道寒厉的目光扎在男子身上:
“你手下有人不干净啊。”
“叶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