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和心思太多的女人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冷冽,眼底却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情绪波动。
穆安站稳脚步,低头掩去眼中一抹晦涩之色,唇角依旧挂着温和无害的弧度。
殿中一片沉寂,唯有风吹过窗棂,掀动烛火,宣璨抬脚迈出门槛,玄色衣袍隐入夜中,如沉入水底的利刃,再无声息。
紧接着传来殿门合拢的声音,穆安膝头微颤,终于撑不住,手扶着地面缓缓坐回地上。
添香楼内,景玉得了穆安的消息,立刻又加急同周文合发了一封信。
从他和穆安相识起,两人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暑气渐盛,他提起井中冷水,迎头浇下,才稍稍压下心头那股不安躁意。
忽然,一道白影掠过天际,一只信鸽落于窗棂。
景玉心头一动,迅速解下鸽腿上的纸条。
纸上只寥寥写了两个字:“三日。”
算上信鸽往返的耽搁,周将军应当已调兵在途,最迟不过两日便至京中。届时,便是破局时分,成王败寇,一朝定。
景玉在心中推演各处关隘调度,正欲安寝,却听门框上传来“咚咚”两声。
“谁?”他警惕问道。
“是我。”
门外之人是高飞山。景玉微有疑惑,起身开门,便见他身旁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景玉一愣,“这是?”
小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他,大眼对大眼。
高飞山连忙道:“这是周将军的孙女,她个子小,逃出来不易。我实在照顾不了,只能暂时交给你。”
景玉神色僵了僵,终究无法拒绝,只能吩咐下人将小姑娘带去安顿。
人走后,高飞山正色道:“文川王府有动静,我跟了一趟。他在城外山林里,藏了整箱兵器。”
景玉眉头紧蹙,“动作如此之快?”
高飞山苦笑:“宣家的江山,觊觎者不止一人。文川王谋划日久,再晚一步,只怕连残羹冷炙都抢不着。”
沉思片刻,景玉忽然看向他,语气微沉:“高将军与周将军交情深厚,可知他是否真心愿意相助?”
“你什么意思?”高飞山顿时高声反问,“周将军铁骨铮铮,岂容人怀疑?”
他顿了顿,又冷冷道:“我倒想问问你,你一个外姓之人,何德何能,竟得公主青眼?”
景玉不急不恼,笑而不语,见他真动了怒意,才低声缓了语气:“我自然信周将军,只是情势紧迫,援军未至,我想着,得有人提前接应。”
高飞山冷睨他一眼,转身就走:“我连夜出关,你照顾好周家姑娘。”
话音未落,他已快步出了院,毫不犹豫。
景玉倚着门,望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忽地唇角微扬,推窗而望,只见高飞山已跨马疾驰,卷起尘土一线,直奔关外而去。
屋内渐归寂静,景玉靠在窗边,忽然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他曾对穆安许诺生死与共,可心底却仍有几分不舍。
若他真的死了……他想起高飞山,苦笑一声。
那人虽不及自己机巧,却也忠胆可托。
配穆安,也算……勉强够格了。
景玉整了整衣冠,从匣子里取出一个木刻的令牌,随即吩咐了管事,照顾好韩麟和周小姐,添香楼暂时闭门谢客。
当日夜里,圣上暴毙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入了文川王府。
文川王刚刚剪短烛芯,便有亲信快步入内,附耳低语。
他倚坐于榻,手中茶盏未动,听罢消息却未有惊讶之色,只淡淡道:“几时的事?”
“巳时未过,据说是天未亮时暴疾身亡,内宫已经封锁,御医皆缄口不言。”
文川王眉梢轻挑,“这般快?”
他抬手将茶盏轻放于案,轻笑了一声,笑里没有悲悯,反倒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亲信低声道:“是否照原计划,立刻杀入宫中?”
文川王摇了摇头,眼中光芒冷冽如刃,“先整兵埋伏,一炷香之后,听我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