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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曲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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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我说陛下怎么一副腰酸背痛的样子……可真有你的,哈哈哈……”

长庆元年七月初六是李恒登基后的第一个寿辰,于他而言,过得那叫一个充实……与疲倦。

寿辰当天的朝贺与典礼按照礼部的旧制循规蹈矩进行了下去,在随后的娱乐环节中,没有李恒喜闻乐见的歌舞百戏,而是换成了一场马球赛。

马球寻常,但选手可不寻常,那天卢谦听了元稹的请求后觉得这事好解决,于是当场答应下来,写了信给自己在家乡习武的师门——

来帮忙的几个师姐师妹别的不说,光是那一身骑射武艺,就个个不在卢谦之下。那时距离李恒的寿辰尚有一个多月,她们在这一个月里赶来长安,悄悄训练出了一支宫女马球队并混入了其中。于是在寿辰当天、结束了平平无奇的朝贺之后,李恒本已开始暗搓搓构思该如何训斥元稹的敷衍了事,忽然间眼前十几个正欲献舞的宫女齐刷刷将衣袍一掀,露出一身英姿飒爽的武士装扮,每个人的腰间还别了一支马球杆,把李恒都看愣了。

随后她们热切地邀李恒来打一场球赛,还称今天的球门是特制的,只要圣人一击命中,元学士为贺寿而作的新诗就会自球门上掉落下来,若能赢得十次,则十首诗皆能尽数收入囊中。

好啊,那家伙竟敷衍到这种程度,连寻常的歌舞也不安排,妄想用区区马球赛来堵朕的嘴?选的对手还是一群……弱不禁风的宫女?李恒冷笑不止,对付这些女人,怕不是连一炷香时间都用不上!到时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名堂,如若连贺寿的诗也如此敷衍了事,那这天长节接下来的环节,朕必然不会让你好过!

于是便自负满满地换了装、上了场,随手指了一旁的卢谦一起,带着人数相当的禁军侍卫当队友。

可年轻的大唐天子万万没想到这群宫女对手竟强悍如斯——

卢谦的那几个同门难得碰上如此正大光明同陛下对打的机会,皆异常兴奋地使出浑身解数,在人群中神出鬼没、佛挡杀佛,将师门功夫发挥了个十足十,竟带着宫女队伍与严格操练出来的禁军打得不相上下。李恒则彻底上头了,全然忘了时辰、忘了劳累、也忘了元稹,只一心要赢下比赛。

只可惜,他越想赢,就越急,越急,就越不容易赢。就这样,一场马球赛成了拉锯战,一直打到日头西沉,对面的师姐妹们才在卢谦的眼色下开始稍稍放水,让李恒把那最后一首诗赢了回去。

“只怕陛下第二天回过神来,照样要将你喊过去训斥一通,”李德裕一边回想着事情原貌,一边忍俊不禁同元稹笑道,“这件事想来实在……有些滑稽,哈哈哈……”

元稹转一转手中的笔,“训斥一顿也无妨,至少今年的天长节,没有半分劳民伤财。”

“微之,你的这番作为,倒令我想起一件趣事。”

此时夜已深了,翰林院中只剩下值夜的两人,于是聊起天来也大胆了一些,“我家邻舍一对老夫妻养了一只半人高的大狗,那狗瞧着本应精力过剩、极能闹腾,谁知实际上却乖顺得很,一问那老夫妻方知并无什么特殊的训犬之道,只不过每天一早先被晨练的主人牵出去溜几条街,日上三竿时再被喜爱逛集市的夫人牵着外出一大圈,到了下午夫妻俩又时常出游,再带上……”

李德裕说得正起劲,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着实大不敬,随即闭了嘴,脸色瞬间胀得通红。

“放心,我不会弹劾你的。”

方才听他满嘴大逆不道听得津津有味的元稹见状狡黠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那就好。李德裕吁了口气,开始打量起元稹的书案来。翰林院的用度在一众府衙中算得上相当好的,可元稹对此几乎没动过享乐的心思,他所居的北厅东堂最为宽敞,然而里边莫说休闲取乐用的玩物了,就连酒也一壶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摞摞堆成小山的公文与书册,再就是一些未来得及收拾的诗稿。

“这是……家父的《元和郡县图》?”李德裕瞧他左手执一册书,右手拿着笔正在对桌上铺开的一份京西京北州镇烽戍道路图反复涂改、标注,在仔细一看那书册,竟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与内容。

“正是,”元稹随手将书合起来露出封面,望着它不由自主赞叹道,“令尊的心血,实乃治国之良方。前些日子为了陛下的寿辰耽搁了一阵,否则有令尊的郡县图相助,我这份地图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未定稿。”

他笔下那份亲手画成的地图,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每一处墨迹、每一笔线条都好似脚下这片土地上生出的血脉,那样纤细渺小,却又浩荡壮美。

如此才情,如此胸怀。

“只可惜他老人家去得早,”李德裕看着那地图,眼光中似是泛起了涟漪,“他若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元稹以为他难过的回忆被勾起,便出口安慰起来,殊不知他说的话,李德裕一句也没听见。

他只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明明最好的年华已不再,明明一身病骨支离不胜风雨,可为什么只要一出现,就总能被他占去全部心房与视线?

倘若时光倒退二十年,彼时的他,会是何等面貌、何等风采?

为什么自己未能早些与他相识?

“微之,”李德裕突然间直起身子郑重其事地喊他一声,随后又似乎哽住了,迟疑了半天,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与白舍人,唱和那么多诗?”

元稹听得一愣,这个问题,自己和白居易倒是从来没想过。

他眨了眨眼,格外认真地注视着李德裕说道,“你也会遇上这么一个人的。”

“……”

一个什么人?一个即使与自己远隔山海,也能心有灵犀的人么?

“可惜啊,”李德裕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那轮遥不可及的月,“遇不上了。我这辈子,不可能遇上了。”

……今天怎么了,这样伤春悲秋。元稹忙完李恒的寿辰就工作到现在不曾停歇,此刻终于有些倦了,连同伴的情绪也没什么精力去思考。他放下笔,下意识拢住双手放在嘴边呵一口气,正打算劝说李德裕早点休息,谁知自己无意间的小动作又再次引起了对方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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