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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笔墨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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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怜你外放朗州十年,好心好意调你回京欲另行任命,想不到十年光阴都不足以教你悔改半分!你写那诗,可曾将朕与元和新朝放在眼里?你平日在外再狂妄自大朕也不计较,可莫要忘了,你的衣冠吃食、举族荣辱,是谁赐予你的!”

说完了?

李纯气息不匀地喘着,仿佛耗费了极大的体力一般,可心里却无比畅快。人人皆道这刘禹锡桀骜得很,可不也就这样跪在自己眼前,大气也不敢出?

“臣刚刚的话还没说完,看来可以继续了。”刘禹锡偏过头只觉得分外滑稽,他,李纯,堂堂天子,竟对自己这个小小朗州司马憎恨如斯,非要当面羞辱一番以示君威?

只可惜,他刘禹锡哪里是能轻易羞辱的人,哪怕是天子也不行!

“臣的确有错,”他的话音从容不迫,“臣生于此长于此,居然会向往百年前文皇陛下的凌烟阁,陛下您说好笑不好笑?文皇陛下既去,这世间又哪里会有第二个凌烟阁容臣心向往之?”

李纯直直地看着他。

“所以啊,臣与本朝无缘,功臣阁也好、太庙也罢,臣看不见,也寻不到,读再多书又如何?终归一生碌碌无为,到头来还要死在这满朝的小人手里!”

周遭静得可怕。

李纯瞪大眼睛,他刚刚说什么?

历朝历代的臣子皆以位列本朝太庙与功臣阁为荣,可他却说,自己这一朝的功臣阁,他看不见,也寻不到?

怎么?如今连朕的太庙都污了你刘郎的眼?

李纯何其自负,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他盯着刘禹锡,一字一顿冷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最后通牒,“刘禹锡,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杀我?哈哈哈哈……”他几近癫狂地笑了起来,“名动天下的刘郎今日若走不出这大明宫,世人当作何感想呢?陛下?”

啪!

一个砚台被重重地掷了过来,刘禹锡下意识避让,那砚台便堪堪擦着额角飞了出去,额上瞬间渗出了殷红的血印子。

他仍不打算住口,只望着双目赤红的李纯,继续道,“十年前陛下没能杀得了我,十年后的今天,更不可能杀得了我!”

“你……咳咳、咳咳咳……”

李纯似乎有些急火攻心,扶住桌案咳嗽起来。

那桃花诗再怎么添油加醋也不足以成为实实在在能要人命的罪名,若真杀了他,怕是……

刘禹锡走出皇宫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天际有雷声隐隐轰鸣,远处的街道也响起阵阵街鼓,两种响动混在一块儿,如同混乱的心跳。城市上空乌云密布,时不时落下的雨点似在催促行人尽快归家,始终不忍变大变密。

宫门在身后准时落了锁,抬头一看,眼前竟有两人在等着自己。

柳宗元撑着伞,不知在宫门外等了刘禹锡多久,见到他时却欲言又止,只看向了他额头上的伤。裴度原本守在远处一辆马车旁,见状立刻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见过陛下了?口舌之快逞得可还舒心?”他瞧着刘禹锡狼狈不已的模样,顿时心头火起,“你可知子厚受你所累,马上就要赴柳州任刺史了?”

“如何是受他所累?”还没等刘禹锡反应过来,柳宗元抢先一步将他的话头喝止了。

什么?

柳州?

受自己所累?

刘禹锡脑中一片茫然,望望好友,望望天,又回头望望皇宫。

柳州?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桃花诗?可这与子厚有什么关系?

不行、不行……

他感到额上火辣辣的,眼中似是飞入了沙。不行,整件事情里子厚何其无辜,他在永州受了那么多苦,此去柳州何异于要了他的命啊!

他猛地撒开好友的手,下意识后退几步,转过身想再次入宫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发觉宫门已经关了。

今日的公务已经结束,外臣再不得入宫进见。

“臣愿去播州,陛下,臣愿去播州!”刘禹锡忽地朝着宫门跪下叩首,凄厉的叫喊混杂着猝不及防的狂风骤雨,“一切罪责由臣一人承担,这不关子厚的事啊!”

夜禁将至,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似是鞭笞,可这春日里的雨水,皆属天恩。

柳宗元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沉声道,“起来。”

“那柳州子厚去不得,去不得!”许是耳畔的雨声太大,他对柳宗元恍若未闻,又膝行两步,重重磕头,“是臣写错了诗,您放过子厚,臣这双写诗的手您尽可斩去!”

“梦得,起来!”

“您杀了我,杀了我!不要迁怒于他人!”

柳宗元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他将手上的伞重重扔向一旁,只身冲进雨幕,拽住刘禹锡硬是将他扯了起来。

“刘禹锡,你给我起来!”他抓着他声嘶力竭地怒吼,“别逼我揍你!”

他们相识了二十年,这是柳宗元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

刘禹锡被吼得懵了,大雨将视线模糊得不甚清晰,回过神来时发现柳宗元的衣衫已经湿透了,雨滴连成了线,顺着他散落的发丝滑下,这才感到他的脸和手都苍白得可怕。

“子厚你怎么淋雨了,快回去……”

眼看两人淋成落汤鸡一般拉拉扯扯半天,一旁的裴度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撑开一把伞又捡起地上的伞,挡在了他们头上。

“先回去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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