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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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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大大方方走进去找!监察御史上门稽查,秉公履职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白居易一手揉搓着自己袖子上的一大块油污印子,一边打量着刘禹锡身上的油污印子,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满意,“上一个秉公履职的御史,已经去往阳山当县令了。”

刘禹锡默默蔫下去,目光不自在地向四周逡巡一番,突然瞥见一辆眼熟的马车正缓缓向尚书省南大门而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梦得”,白居易轻声道,同时向元稹使了个眼色。元稹心领神会,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他——万幸自己在酒楼时比较灵活,躲闪得飞快,这才没有被溅上油渍。

“今日之事最好能有所成,如若不然……”

他话只说到一半,随即麻溜穿好元稹的外袍,将油渍挡得严严实实,然后大大方方走了出去,从容不迫地来到尚书省门口,迎着刚刚掀帘下车的王昌劼,恭敬揖礼。

“小生白居易,在此恭候王侍郎多时了。”

刘禹锡目瞪口呆。

“你是……秘书省的白校书?”

在长安,对诗赋感兴趣的人一般都听过白居易的声名,王昌劼素爱附庸风雅,早已对他有所耳闻。如今见到真人,俊俏如玉树之姿,和煦如三春暖阳,尤其是那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的脸,单单望着就令人如沐春风,任他开出什么要求都不忍拒绝。

“正是,”他点点头,不动声色换上一种真诚、渴望又带有一丝怯怯试探的神情继续道,“小生素来仰慕王侍郎诗才,却因位卑人鄙,不敢有扰公之耳目……今日方鼓足勇气来此发愿,不成想竟真与王侍郎相见。不知小生能否有幸,以一盏清茶相邀,与侍郎纵叙诗情?”

一番恭维把王昌劼迷得七荤八素,当即答应,两人便转头向皇城外走去。

“别看了,走。”

元稹拉起刘禹锡往后方的围墙走去,可后者还沉浸在深深的震撼里,“如若不然什么呀他怎么不说完……”

“放心,我和乐天不会敲诈得你倾家荡产的。刑部在什么方位?”

“东北角。”

两人绕到后方的小巷里,攀上一棵树朝里张望着,见刑部大院里果然一片寂静,偶尔有人自六部出门去吃饭,也都是一副懒散清闲的模样,全然没有半分警惕。

“进。”

说罢元稹直接自树上一跃而下,踩在围墙顶上缓冲一步再轻巧落入院中,而刘禹锡从群玉阁上下来后一直有些后怕,尽管眼前的树和围墙都不高。

“赶紧!”

“哎呀来了来了……微之你别急嘛,干嘛一副吃人的架势。”他尽力镇定下来,一看元稹一脸冷峻就知道他是真的急了,于是乎乖乖闭嘴,凭着印象找到了刑部司的案卷室。

果不其然,门被锁上了。

“微之,替我看着点周围。”刘禹锡不慌不忙从腰间的布兜里拿出一个薄薄的铁片,开始对着锁认真摆弄起来。

这下轮到元稹诧异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溜门撬锁?”

“韩退之教的,没想到吧。”

“……”

“你以后若是进御史台就明白了。很多时候,一味地走正当程序而不耍些手段,只会令你举步维艰。”

咔哒一声,锁开了。

刑部主刑狱政令,所藏的案卷文档数量虽多但种类清晰明了,就那么几种,各州府送来待勾检的支出账又与其他文件差异甚大,想来应该比较容易找。

“这两架都是刑案文书,这一架是复核……微之你那边怎么样了?”

“在这里。”

元稹没有去翻明着摆在架子上的文件,他四处观察了一番,留意到了书架后边一处晦暗角落里的箱子,打开来看,正是一摞摞写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书册。

类似的箱子,足有几大箱。

“应该是按时间来收纳的,你看这一箱都是贞元十七年……快看看那没装满的箱子是不是。”

两人俱是耳聪目明之人,一旦认真起来也是同样雷厉风行的做派。忙活了一阵,果真找到了宣武军的半年度开支账。

“一百二十万……”

刘禹锡非但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劲,一颗心反而沉到了谷底。

发现这一切的过程如此直白如此顺利,他们是忘了掩饰,还是根本不屑于掩饰?

“箱子上都落满了灰,想来短时间里不会有人再来查验了。你把它带走吧。”

刘禹锡点点头,把账簿塞在怀里整理好。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离开眼前的困境。

白居易送王昌劼回到皇城门口时,已是日昳时分,地上的影子被斜斜地拉长。王昌劼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与他依依惜别。

“侍郎公务在身,耽误到这么晚,在下倒不好意思了。”白居易余光远远瞟到了大街另一端元稹和刘禹锡来回晃荡的身影,刘禹锡生怕自己看不到,还举了个夸张的大鱼灯摇来摇去。

“不妨事。与乐天小友一席相谈,真是令老夫颇有年轻之感啊,哈哈哈哈……不必再送了,你也回吧,改日得闲咱们再杯酒论道。”

打发走王昌劼,白居易揉了揉腮帮子,快步奔向二人。

“看你们的神情应是一切顺利,怎么样,梦得,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弹劾王昌劼。刘光琦和韩弘的事没有证据在手,暂且先放过他们俩。”刘禹锡将鱼灯塞到白居易手里,“今日两位饿着肚子舍命陪君子,大恩大德我自是不会忘,待此事落定,会好好酬谢你们的。”

“你还有的忙,那快去吧。”

“哎微之你也别急着赶我走嘛……”刘禹锡挤眉弄眼拱了拱元稹的胳膊,“别忘了我的话。”

待刘禹锡的身影远去了,白居易这才长出一口气,伸手往元稹肩膀上一搭,“微之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下午笑得脸都要僵了……哎,刚刚梦得说让你别忘了什么来着?”

元稹紧张一下午,此刻总算是笑了出来,拉着白居易边走边道,“他说啊,王昌劼这样的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叫我也提醒你今后多注意。”

“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愿呀。这个刘梦得。”

他拿着鱼灯来回摆弄,阳光打在他的发丝上、脸颊上,本就如璧玉一般的人变得更加柔和、更加灵动了。元稹快步跟上他,突然间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这边一带,堪堪避过一匹从后方疾驰而来的马。

他们似乎忘记了一切的不快,说说笑笑地远去了。只有元稹知道,他刚刚没有和白居易说实话。

那时,他和刘禹锡一口气逃出了尚书省,逃出了皇城,这才停下,彻底松了一口气。

“得白君为友,你很幸运。”

刘禹锡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元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他若为敌,”他看着元稹的眼睛,声音缓慢又低沉,“就是件相当可怕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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