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予惊讶于吴恩民有如此大的魄力——这不像是当初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卢玉潭说吴恩民回家后发现吴千涵被带走之后一言不发,回了自己院子把伺候的人全赶出来,丫鬟小厮以为他心情不好不敢轻易进去打扰,到了晚膳时分才硬着头皮去叫人,叫了好几声没人应,一推门,吴恩民就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片狼藉,不忍直视。
凤盛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卢玉潭老实道:“听吴千涵的丫鬟说的。”
吴千涵进府后颇为得宠,惹了吴恩民正妻的不满,又没有娘家帮衬,明里暗里受了些磋磨,回府之后从小伺候她的秋云心疼得要命,一听吴家出事就忙不迭去打听,回来就绘声绘色把这事儿说了。
彼时苏卢二人正在吴玉府上做客,听此消息连忙赶回来——没什么要紧,无非看个乐子。
“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香饽饽。”苏矜然道。
说到底这事儿和凤予无关,借着这桩事众人在院子里摆上糕点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所谓的闲话。顾晖觉得这一定是吴千涵的计策,为了彻底拢住吴恩民的心,苏矜然却不乐意吴千涵再回去做妾,反正孩子最后都姓吴。
温软月色零碎地洒在众人身上,夜风轻抚湖光粼粼。凤予静静坐在边上,也不开口,唇边不知不觉地缀着清浅的暖笑,顾衢趁机哄他吃枣糕,他不知不觉也吃掉不少。
直到银月逐渐隐去,凤予不知不觉地靠在顾衢怀里睡着了。
正在讨论的众人话音蓦地止住,凤盛悄声道:“难得。”
“想看热闹这会儿去还赶得上。”顾衢道,打横将凤予抱起来,后者头窝在顾衢胸膛里睡得无知无觉。
顾晖有些犹豫:“能行吗?”
“你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学了那么久的天云梯是白学的吗?”顾衢轻踢她一脚,“夜深了,我带他回去。”
屋内碳火正盛,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其实这个时节还用不着烧炭,只是凤予身子太弱又多病多灾,实在经不起再得一场风寒,所以才早早就烧起了炉火。
对于顾衢来说,屋里不亚于蒸笼。他把人放在床上,出了一大身汗,燥得要命。但他又不乐意出去睡,索性把衣服脱了,躺在被子上拥着凤予。
“唔……”睡梦中青年轻微蹙眉,不经意间摸到顾衢坚实裸露的臂膀,眼睛睁开一条缝,马上又被温暖的大手覆上。
“乖,睡你的。”
“把炉子熄了吧。开窗通通风。”凤予呓语。
顾衢没动:“会冷。”
“我不冷,还有些闷,更何况,我怕你燥得要吃人。”凤予还是醒了,把顾衢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抓下来放进自己衣服里。
顾衢手都不敢用力,就怕撕裂他没痊愈的伤口。男人甚至能从凤予轻微起伏的肚子判断出他的呼吸,喉咙又紧又涩。
“我不闷他都要闷坏了。”凤予眨眼一笑——他难得有这样促狭灵动的表情,顾衢眼神一晃愣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他”说的是谁。
“不知不觉都已经一个多月了。”顾衢恍然道。他起身把碳火挪远一些,开了半边窗户,熄掉烛火 ,又爬回来轻轻搂住凤予的腰腹。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凤予重新闭上眼睛,背抵着顾衢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衢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传来,他心情莫名很轻快,连带着伤口都不那么疼了,很快沉沉入睡。
凤予很感谢吴恩民给了他一夜安眠,原以为这件事不过随口闲谈,岂料翌日傍晚时分,卢玉潭从府外带回来一个人。
“千涵姑娘?”凤予疑道。
黑斗篷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红润的脸。吴千涵深切道:“多亏公子筹谋我才能为我娘洗清冤屈,觅得良婿。当日公子所说我一直铭记于心。”
当时在场的苏矜然等人都已经不记得凤予说了些什么,唯有后者沉吟片刻:“你找到了?”
吴千涵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小心将里面的黑布揭开:“幸不辱命。”
是一块玉印,通体青白触之温润油滑,雕工精致斐然,左龙右麒麟顶上嵌了金珠,在太阳底下散发出莹润的光,一看即非凡品。
凤予翻过玉印,印章底下的字已经被磨去了,只余下清浅的痕迹,只有凤予知道这上面原先刻的是扶玺之宝四个大字:“真的在吴府。”
吴千涵便道:“原不在。这枚印是吴恩民正妻的嫁妆,大娘子与我不合。我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她洗清阿娘的冤屈之后,吴恩民对她的兴趣一点点消失——一个成日流连花丛之人难以对一个女子保持永久的爱,吴千涵得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她怀上孩子后诱使吴恩民自宫,这样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了吴恩民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