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卿回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李郁，你怎么来这里了？”

男人穿着灰色的休闲卫衣和一件黑色轮廓型的大衣，他蓬松柔软的刘海放了下来，今天难得不穿西装，温玉卿似乎看到了大学时期的李郁站在她的眼前。

“总裁在周末也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李郁的手中拿着两杯冰淇淋，扯起谎脸上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我刚刚在那里看到了买一送一，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一起吃吧？”

温玉卿看了一眼冰淇淋店铺外的人潮，有些狐疑地看着李郁——

堂堂李氏财阀身家百亿的总裁，居然也会为买一送一特意来排长队吗？

李郁当然不会告诉温玉卿，他是抱着偶遇的心态过来的。

他在店铺选址外面转了几圈都没有等到人，百无聊赖顺便去排队买冰淇淋，没想到回来后便和温玉卿碰上了。

李郁瞥了一眼温玉卿手里的杯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再不吃冰淇淋就要融化了。”

温玉卿闻言果然不再细想李郁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拿着冰淇淋边吃边逛。

正值圣诞季，商场的暖气开得很足，不需要害怕冻到手。活泼欢快的圣诞歌曲随着音响在商场的每一个角落传播，与槲寄生和圣诞花一起装点这个浪漫的季节。

“这家书店是不是你们集团旗下的？”温玉卿在一家书店的门口停下脚步，她好奇地打量店铺问道：“我记得以前放在门口的畅销书是……”

“嗯，在听说那位作者和那家出版社出了一些丑闻，已经被作协排查。”

李郁装傻的技能能说炉火纯青，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提起那段给温玉卿带来伤害过的回忆来败坏性质，故意轻描淡写地结束这个话题，“以后和他有关的作品估计都会下架。”

“真是天道好轮回。”温玉卿下意识感叹。

她想起自己并没有将那段过往告诉李郁，顿时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幸好李郁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打算追问她话语背后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有几家店最近上了新品，我们可以去逛逛。”李郁陪着温玉卿来到一楼，指着几家大牌奢侈品店道，“如果你觉得人太多，就让他们清场一小时？”

“太夸张了。”

温玉卿闻言看着他说道：“以前我每次出门，总是会跟着一群保镖和用人，我去哪里都是闭店清场，我一直在想，凭什么我一来，别人就得离开？现在好不容易能够自由逛街，我当然要快乐地享受商场里的氛围。”

所以曾经的你，总是觉得这般不自由，不快乐，是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郁的眼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阵心疼与自责，不过很好地被他微长的刘海掩饰过去。

他曾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温玉卿——他的玉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即使自己忙于公事无法时刻在家陪着她，她也会找到自己的乐趣与消遣。

他曾经甚至鼓励她去参加那些下午茶与赛马，自以为体贴地希望这么做，她能够结交更多朋友。然而事实却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与傲慢——名媛们因为戴家的关系一起暗地里排挤温玉卿，家里的氛围也让她感到压抑。

贵妇的生活空虚浮夸，温玉卿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生活。

李郁不得不承认温玉卿离开自己以后，变得更加的耀眼。

她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明艳。

曾经娇弱苍白的菟丝花离开了温室，成长为娇艳的玫瑰，含苞待放。

温玉卿并没有特别的东西想买，她只是受到圣诞氛围的感染，走进了一家奢侈品店，在珠宝柜台上随意地看了两眼。

柜姐看见她与李郁一同进来，立刻毕恭毕敬地走过来，问道：“李先生，李夫人，今天想看些什么？”

温玉卿看了一会儿，挑选了几件首饰，她打算回去送给三个妹妹。

李郁轻轻地阻止了她打算付钱的手，绅士地拿出信用卡，“我来吧，就当它们是提前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李先生对李夫人还是那么好。”店员见状笑开了花，她一边包装一边打趣，“当初两位新婚的时候，也是李先生亲自来我们的店里挑选戒指。”

温玉卿闻言一愣，她怔怔地看向李郁的侧脸。

她当然知道他们曾经的婚戒也是这个品牌，离婚之后，她将戒指取下，不再佩戴。只是她一直以为那戒指是李家安排好的，就像他们的整场婚姻，都只是李家操控下的产物。

刷完卡拎着袋子出门，温玉卿试图压下心里的疑惑，可犹豫再三，她还是败给了好奇心。

他们走到广场中庭的圣诞树下时，温玉卿停住脚步，她忍不住对李郁开口问道：“李郁，刚刚那个店员说，我们的婚戒是你亲自挑选的……这是真的吗？”

李郁脚步一顿，他转过头看着温玉卿的表情，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你怎么想的？”

温玉卿对上他清澈锋利的眼神，不知为何心虚了一瞬间，她低下头匆忙地解释道：“抱、抱歉，我一直以为是李家让人负责去买的。就和整场婚礼一样……”

眼前出现一片阴影，温玉卿无措地抬起头，只见李郁已经站在她的身前，他离她那么的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李郁的视线里灼人的温度，似乎要将她烫伤，要将她内心所有隐秘的表情看得无影遁形。

“温玉卿。”李郁念出了她的全名，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温玉卿似乎感觉有东西在那平静之下缓缓酝酿。

“你认为我们为什么会结婚？”

“什么？”

她眼前站着的，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可她却无端地感到一股隐形的压迫。

那股心悸的感觉再次涌上全身，温玉卿不由自主地揪住领口，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因为八字……”

“不是因为八字，也不是因为李家。”

李郁打断了温玉卿的话头，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说道：“婚戒是我按照你的喜好来挑选的，婚礼的场地是你喜欢的海边，捧花是你喜欢的粉玫瑰。甚至连所谓的可以解我劫数的生辰八字，是我买通了那位‘大师’，是我让他故意这么和我母亲说的。”

李郁看着温玉卿的表情因为他的话语逐渐变得不可思议和惊讶，他忽然释然地笑开。

这么多年，这份感情一直是他心头悬挂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他心头最沉重甜蜜的负担。

如今审判落下，他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一切，他不需要再去做那负重前行的苦行者。

“一切都和李家没有关系，是我——是我李郁，想娶你为妻。”

正午的钟声敲响，人造雪花在人们的惊叹声里降落在了广场的中庭。

李郁站在华丽的圣诞树前，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与圣诞颂歌之中，对温玉卿宣告一场迟来而盛大的告白。

“玉卿，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