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副被我看了近十年的脸,头一回让我产生了的陌生感。
紧接着莫名的眩晕感席卷而来,遗失在漫长时光洪流里的某些片段,竟出奇地镶刻起了他的眉眼。
呼吸渐渐急促。
可我想不起来更多。
“花火?”
纲吉抓住我的双肩,神色有些着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也不是多要紧的事。”
不要紧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我却感觉,那是很重要的回忆。
可惜现下还不是拾亿的时候。
我努力稳住心神,索性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白兰终于听腻了故事。
他神色恹恹,眼底的神色说冷就冷,“闲聊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是不是该履行一下我们的约定了呢,纲吉君。”
他朝我们摊开右手,重燃兴致的紫罗兰眼眸里泛起贪婪:“既然游戏输了,那就把你们的彭格列戒指都交给我保管吧。”
“只要纲吉君和你的同伴们遵守约定,我马上就可以放你们回到过去,享受最后余下的十年。”他笑意吟吟,话音里充满着施舍,“当然,小花火要留下。”
“想都不要想,白兰。”纲吉眸色沉沉,声音清冽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风,“唯独花火,不会给你。”
闻言,白兰一点都不意外。
他镇定自若地回应着:“你有什么和我谈判的资本吗,纲吉君。你们若是乖乖顺从,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若不顺从,我左右不过是从你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再把小花火抢过来。”
话罢,他像是率先把自己说服了,轻笑一声,“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既然都要得到彭格列戒指了,又为什么要揪着花火不放,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对你的宏伟计划既无威胁,也无裨益。”
“普通人?”白兰懒懒抬起眼皮,讥笑道,“纲吉君,就算是说谎,也不要把对方当作傻子噢。”
纲吉咬紧了后牙,选择沉默。
一句谎话,骗不到白兰,事到如今,他连自己也骗不过了。
我的视线扫过纲吉下垂的眼角,滑落到他紧绷的下颌,心间随之泛起些酸楚和无奈。
我明白,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我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留下,我也断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我抬眼看向白兰,“白兰,你难道喜欢在眼皮子底下放一个天天都要忤逆你的人来碍眼吗。”
“我并不介意哦,小花火。”白兰毫不动容,颇是大度地笑着,“因为你认同或者不认同,都不会影响游戏结局。只不过这个结局,我想要邀请你一起观赏。”
MD!这反派油盐不进!
我几乎要戴上了痛苦面具:“大哥,我都要死到临头了你干脆给我个理由吧,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拉着我陪你看片尾啊!”
“因为——在这八兆亿个平行时空里,小花火找不到第二个了。”
白兰嘴角的笑意敛了些,紫罗兰的眸色染上冷意,“嘛,本来还有一个,可惜她实在不懂事。”
白兰的强取豪夺本来就在激怒纲吉的边缘,此番冷漠又故作惋惜的话更是化作了泼油之后的一颗火苗,顷刻便将纲吉点燃。
愤怒直接令纲吉秒入死气模式,额前火光汹涌,紧捏的拳头之下连指节都泛白,“白兰,难道……真的是你将花火……!?”
眼看着他挥起拳头就要往白兰脸上招呼过去,我大惊失色,连忙悬崖勒马,“纲君,纲君!冷静,咱得冷静!”
“请放心,沢田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忽然,一道空灵的声音闯入,打断了此刻一触即发的气氛。
我只觉有些耳熟,可余光里白兰的神色几乎是急转而下。
“白兰,作为组成米尔菲欧雷家族之一的吉留罗涅家族以及黑魔咒队伍的首领,我不认同你此次的胜利。”
第二遍发声时,那道声音终于有了方向,顺着声源而去,一名头裹圆帽、身披白袍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笔挺地站在了仅仅离我们的几步之外。
再见到她,我恍觉她的模样比共鸣空间里的样子更加真实、更加鲜活。
“尤尼……”
没等我轻喃出声,白兰率先有了动作。
他熟稔又急切地喊了一声尤尼的名字,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往前。
尤尼第一时间留意到白兰的动静,出声制止:“不要过来,白兰。”
白兰面色一沉,勾起没有温度的嘴角,“是我大意了,小尤尼,没想到你在这个节点自己回来了。”
自己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特地偷偷观察了那几位真六吊花的神色,颇为一致,似乎都在讶异尤尼的出现,铃兰甚至没忍住惊呼出声:
“她居然动了!”
对此,正一的反应也如出一辙。
毕竟曾经是同事,我想正一肯定知道些内幕,便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臂弯:“怎么个事儿,怎么个事儿。”
正一从惊诧间回过神来,解释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米尔菲欧雷家族本来是由以白兰先生为首的杰索家族和另一个与彭格列有着同等悠久历史的吉留罗涅家族合并而成,合并之后,两个家族成员各自作为黑、白两个魔咒队伍进行了收编。”
“可黑魔咒的首领,怎么会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纲吉震惊出声。
正一默了默:“因为她是上一代首领唯一的女儿。可惜在两个家族相约谈和的那一天,白兰先生为了更好的控制吉留罗涅家族,亲手破坏了尤尼的灵魂,使得最终进行合作的,只是一具对白兰先生言听计从的空壳。”
我心下一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说白兰,你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白兰皮笑肉不笑地瞥我一眼,视线所及之处,挟风裹雪。
我不免打个寒战,忍不住想,若接下来我真落到了他手里,不会也要享受此等灵魂出窍的「优待」吧。
……那我还是选择献祭给荷莱锁算了。
“我没有事,早在谈判那天之前,我就已经预知到了事情的发生了。所以在白兰对我动手的那一瞬间,我讲自己的灵魂放逐去了很远的地方避难。”
预知?放逐?
好神通广大的能力……
里包恩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深邃的黑眸里落入了一枚橙色的奶嘴,“这个奶嘴……露切是你什么人?”
第一杀手森然的打量并没有让尤尼觉得惧怕,她坦然对上里包恩晦涩难懂的目光,朝他甜甜一笑,“露切是我的奶奶,里包恩叔叔。”
“叔叔!?”即便是这个时候,纲吉也没有忘记自己吐槽役的人设,甚是震惊地指着地上只有矮小一截的身影,“我没有听错吧,你对着这个小婴儿,喊的是叔叔!?”
旋即果不其然的咔嚓一声,那根作死的手指断了半截。
“嗷——————”
我只能无奈地接过蹦起三丈的某兔子「断指」,默默地开启治疗。
里包恩沉吟一声,压了压帽檐,没做反驳。
这样的默认,便是间接证实了尤尼的身份。
正值众人惊诧于眼前小女孩与年纪丝毫不符的惊天身份之际,尤尼满怀希冀地,看向了还在哭唧唧地喊着「好痛好痛」的某人。
“沢田先生,我想请你保护我。”
“?”
纲吉愣在了原地,用刚修复好的断指重新指了指自己,“我?保护你?可你不是敌方阵营的吗……”
“不只是保护我,还有这些……犹存的生命。”
我这才注意到她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地将什么东西抱在怀里,此时话音落下,她将手掌翻开,露出了六只黯然失色的奶嘴。
下一瞬,沉寂的奶嘴们仿若受到了感召,窸窸窣窣的声响凭空而起。
紧接着尤尼的衣袍无风自扬,数道流光自她掌间争相迸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