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恍过,意识回笼。
我熟练地站在梦境结束的闸口,等待回归现实后的睁眼。
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虚无而寂静,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任何时间的流逝,便也不知道自己实际是等了多久。
期间我试图走动,但因为周遭没有可对照的物体,动与静便也无法分明。
久久又等了一会,也喊叫了几声,如深坠空谷般得不到回应的恐慌一点点笼罩上了心头。
我似乎被困在了梦境与现实的交界点,原因不明。
大概又是荷莱锁干得好事。
我驱动起它。
又正值低头之际,周遭陡然扭曲变幻,如同纯粹的白纸逐渐被彩墨浸透。
一番天旋地转过后,我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阳光穿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成片洒落在哑光的白色地砖上,没有墙面阻挡的视野恰到好处地收纳着从高处往下俯瞰的所有景色。
这是……哪里?
我愕然打量着身处的这个看着像高端办会客室一样的地方。
“你来了。”
一道温婉清脆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我应声回头,只见靠墙一侧的白色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看着年纪比我小些的女孩子。
她坐得笔直,双腿并拢,手掌端端正正地搭在座柄两侧。
头戴一顶风格不明的白色圆帽,一席修长的白袍落在她身后,裹出几缕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一双蓝色的眸子清澈得足以倒影出我的影子,却又深邃得仿佛包罗万象的夜空。
明明只是十来岁的稚嫩模样,可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光芒,却饱含着一种被时间洗濯了数年的厚重感。
彼时,随着我讶然又带有几分敌意的回首,女孩如白纸一般空洞无波的脸上终于堆叠几道好看的褶皱来。
“我终于见到你了。”
神奇的是,这样一张冰冷的脸,当染上笑意的时候,意外温暖得沁人心扉,如同凋零的严冬在短短几息之间,便化作了盎然的初春。
我不自觉就放下了心上的防备。
“你是?”
“我叫尤尼。”
女孩平静看着我,神情里带着些我读不懂的熟稔。
“我们认识……?”
“我认识你。”尤尼意味不明道,“但现在这个你,应该是第一次见我。”
“啊,我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怎么来到这里之后感觉人人都认识我……”
女孩突然清泠泠地笑开,剪水的蓝瞳眯起好看的弧度,笑完后她歪了歪头,眼神清澈纯粹。
“这里的「人人」,指的是白兰吗?”
就这样被精准地猜到,我略微讶异:“你也认识白兰?”
她眨了眨眼,神情未变,“我们现在就在白兰的基地里。”
……
“???”
我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想到要在漂亮后辈面前保留点形象,还是强行稳下心神。
“那家伙不是都保证说在choice开始之前不动我的吗……”
果然反派都是不守信用的!
我不自觉双手交叉在前胸,展现出防御的形态,远离尤尼的方向后退了几步,眯起眼朝她表露出几分戒备,“你也在这里,那么你是白兰的同伴吗?”
突然释放出来的不友善因子并没有冒犯到眼前人。
尤尼仍是用着一种极尽柔和的目光与我对视,那双蓝眸干净无害,让我不由觉得,我此时所有防备的动作都成为了一种的辜负。
啊啊,这种莫名其妙就会让人腾升负罪感的人设,
竟然有点该死的熟悉。
“我不是白兰的同伴,花火小姐,你会在白兰的基地看见我,是因为我被他囚禁在这里了。”
她耐心地向我解释来历,又将囚禁这一件事道得轻飘飘。
这么听来她应该是白兰的敌人,可她的从容淡定却又一点都不像一个受困于此的人该有的心态。
“什么鬼畜的未成年人囚禁play,这个白兰也太没有道德底线了吧。”
我不自觉发散脑洞,一想到这样纯粹神圣的小妹妹要被那个笑里藏刀的眯眯眼玷污,我浑身上下一亿个毛孔都在抗议。
不对,仔细想想的话,这场未成年人play或许即将加入一个我。
……好家伙,毛孔直接萎了。
我顿生一种将受凌迟之刑的恐惧感,欲哭无泪,“有什么办法能够逃出这里吗,尤尼妹妹,我上有老家有夫,可不能夭寿在这里啊!QAQ”
尤尼忍俊不禁地低低笑开,眼角炸开的褶皱点缀着眼下那朵黄色的小花,衬得明艳又柔和。
“或许你误会了什么,我们都不是被白兰抓来的。”
“……什么意思?”
“先前我代表我的家族前来与白兰合作,只不过谈判不顺,暂困于此。但花火小姐,你是自己过来的。”
我只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别骗我,我压根不知道白兰基地在哪啊。”
“我虽然肉.体被囚禁在这里,可灵魂已经自我放逐去了其他的世界。之所以会回到肉.体身边,是受你感召。准确来说,是受荷莱锁感召。”
什么灵魂啊肉.体的,这对一个社会主义青年来说简直就像被丢进了灵异世界,给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你会来到白兰的基地,恰巧只是因为,我在这里。”
她轻轻抬眸,漂亮的眼睫毛如同蜻蜓的翅膀。
“荷莱锁与奶嘴产生了共鸣,为我们铸造了一个无人察觉的意识世界,故而此间当下的你我二人,都不具实体。待共鸣消散,你的意识就能回到你的身体里了。”
通俗来讲就是,现在的这个我自己,其实是一抹出了窍的魂魄?
“那我的身体,它……”
“当下只是一副沉睡的空壳。”尤尼平静地接过话头。
听及此,我莫名冒出了些虚汗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的意识被中途拦截,或者死亡了,那我的身体是不是也……”
“自然是不会再醒过来了,除非有意识再回到身体里。”
我不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或许意识世界里的时间并不流逝,可当下还是腾升了几分着急来。
再不快点回去的话,我那具怎么都叫不醒的身体,估计会把某人吓死吧。
“这个共鸣,多久会结束呢?”
尤尼给我递来一个宽慰的眼神,“不会太久的。”
对上她笃定从容的神色,我这才心下稍宽。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荷莱锁会和你的奶嘴……等下,奶嘴?”
浑浑噩噩的理智蓦然回归,我这才发现,尤尼脖子上用绳子挂着的饰物,是和里包恩一模一样的奶嘴。只不过颜色稍深,是和纲吉一样的橙色。
顷刻间,有什么若隐若现的答案落入了脑中。
“你是……大空的阿尔克巴雷诺!”
尤尼眯着眼笑开,脸上的神情在默然间肯定了我的答案。
说起来,七个彩虹之子当中,确实只有大空是我未曾见过的。此前没有听里包恩提起,便也从没想过,会成为阿尔克巴雷诺首领的人,竟然是个小孩子。
“可你……为什么不是个婴儿?”
尤尼柔和的神色顿了顿,复又回归平静,她微微笑着,被我挨个抛去的疑问砸了满怀之后,也并没有展露半分不耐烦的情绪。
“这个事情得说来话长,以后你会知道的。相比于这个,花火小姐似乎不好奇,为什么荷莱锁能与奶嘴产生共鸣。”
“……好奇的。”
这其实是我下一个要问出口的问题。
“主要是我想问的东西太多了,正排着队呢。”我无奈摊手。
“原本你的身世,由另一个人来告诉你,或许更好。”尤尼微微垂眸,声音轻了些,语气里莫名带上了几分歉意,“但如今白兰摧毁了其余所有的平行时空,我们都没有时间了。在那八兆亿个的机会里,我们都没能成功阻止他,真的很抱歉,害得你一次比一次更早地……卷入了被荷莱锁束缚的命运里。”
她再度抬眸看向我,柔和的眸光里含着企图拯救的怜悯,“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只是我仍然希望从异世被召唤而来的你,能够作为你自己,更长久地享受这个世界。”
悠长的尾音婉转落在虚白的空气里。
我愕然站在原地,尤尼的话就像带着尖钩的铁丝,在我的脑海里胡乱搅动,数万思绪被缠在钩上被抽丝剥茧,逐渐掏空,直至空白。
紧接着一呼一吸之间,凉气倒入鼻腔,周遭一瞬仿佛天旋地转。
万籁寂静之际,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我汹涌不齐的心跳声。
“你居然知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