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讨厌啊!”纲吉光速接话,字里行间全是求生欲,“倒不如说我很喜欢……”
尾音缓慢地晕开。
他双手拢上我的后背,渐渐收紧,像是感叹一样,“花火,你好温暖。”
“……”
我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桥豆麻袋!
这人从被动到反杀是不需要时间的吗!?
真不愧是战斗小天才沢田纲吉。
大概是天冷了,人与人之间的怀抱尤其温暖,我与纲吉谁也没率先离开。
直到有位小女孩被人牵着路过,新奇地指着我们——
“妈妈,这两个哥哥姐姐怎么粘在一起不动了?”
“这个年纪的哥哥姐姐都喜欢玩这种游戏的,小孩子就不要看了,会长针眼的。”
“哦……那我把眼睛捂上了,妈妈你牵着我走。”
“……”
正在“玩这种游戏”的我和纲吉当场爆红着脸分开。与此同时甚至还有点想尝试新的游戏,比如——
钻地缝。
彼时天色愈沉,天宇薄明,新月如半圈金环在稀薄的云绸间穿梭,月晕就这样一圈圈被分割开来,像学生时代在宣纸上玩的肌理游戏。
我和纲吉走了很久,穿梭过大大小小的集市,像是要将此前此后没有走完的夜路一次性走全。
最终来到了并盛神社。
纲吉不知道想到什么,驻足在神社入口下方,出神地注视着。
“上去看看吧,纲君。”
“哎?”
夜晚的神社不同于白日的熙熙攘攘,此时灯影稀疏,宁静也寂寥。
我拉着纲吉往一侧的草坡坐下。
我犹记得此前不久的那个夏日里,身侧之人如裹了蜜一样的眼神,和动人心弦的话语。
距今不过几个月时间,却感觉似乎经历了许多事情,连心境都很难再同以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剩下的时间越少,横亘在我心间的那股苦涩和惊惶就越强烈。
就好像今晚一旦过去,好不容易回归的平静就又要被打破了。
“纲君,今晚月色真美。”
“啊?哎?”纲吉疑惑地望向夜空,胡乱附和,“嗯对、对哦……不过如果是满月就更好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笨蛋啊。”
他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啊……?”
话音落下,我索性撑起坐立的身体,整个人凑过去,逼着他与我四目相对。
那双褐眸因为这样一个突然的动作而浮现一瞬间的羞赧,但过近的距离使得他不论将眼神胡乱地游移到何处,视线的落脚点始终都是我的脸。
我极其认真地问他:“明年夏天,说好还要一起来这里,你还记得吗。”
如果放在电视剧里,这样的询问大概是甜蜜又浪漫吧。女主天真又憧憬地问出这句话,而男主也必定会宠溺又坚定地回答,当然。
可我们的生活却和理想主义日渐出现偏差。
就像我的询问没有天真和憧憬,而是充满了自欺和试探;他也没有宠溺与坚定,而是在话音落下之后选择了迟疑和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我已经选择了与他踏上同一条道路,可仍然觉得他缥缈不可触,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有难以言明的虚火在胸腔里一点点凝聚,我为我自己的无能为力和他的三缄其口感到苍凉。
我揪上纲吉的衣领,忍着眼眶的酸涩,“又不回答,是吗。”
他沉沉地看着我,蹙起的眉间心疼和愧疚不断交织。最后抓上我虚捏在他衣领上的手,将我柔柔地扯入了怀里。
“不要问,花火。”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疲惫,像是抵抗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我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搭在我肩上的脑袋往我颈间深处挪去。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把你卷进去。已经有太多人因为我受到了伤害,如果你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逃过一劫的话……”
“那我不论如何都要把你排除在外。”
“哪怕我会怪你吗?”
“嗯。”他罕见地表现得很平静,“我说过的,没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就算、就算你怪我,再也不理我,我也……”
微微颤抖的尾音消融在秋风里。
“不会动摇。”
听到这样的话,我竟有几分果然如此的豁然。
倒不如说,如果会因为我的只言片语就改变了选择,他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良久,我缓缓推开纲吉,起身道:“回去吧。”
他疑惑地抬头看我,脆弱的情绪还在眼眸里来不及收敛,便下意识也跟着起身。有苦涩之意落入眼底,他挣扎了一瞬,还是伸手拉住了我。
“所以……现在就已经开始怪我了吗?”
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那平时总是会轻轻扬起的嘴角此时抿得很直。
“有点。”我诚实点头,“但我不会因此不理你,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相对应的,我也会有我自己的选择,纲君。”
“……选择?”他有些愕然,大概是捕捉到了什么话外之音,拉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整个人也变得急促起来,“花火,你不要做傻事!”
“再给我三天时间。”他慌乱地央求道,“三天之内我一定回来,明年的烟火也会一起来看,我答应你,所以、所以……你就再等等我吧,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暗暗想着我难得有一次没有因为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而心软。
我逐渐明白今晚的谈话就是一场各执己见的辩论赛,既然两边都说服不了彼此,那再交流下去也仍旧是无用功。
夜风吹起我耳边和纲吉额前的发,可惜怎么也吹不散僵持不下的气息。
“回去吧。”
我终归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三天太长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