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的指针指向了深夜的寂静。
卧室的窗户大开,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双臂倚靠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床上满身插着针的人。
夏夜晚急促的呼吸开始渐渐恢复平缓。
季方儒朝门外唤道:“阿岩,进来吧。”
贝岩来到床前查看夏夜晚的状态,抬头问季先生:“是可以除针了吗?”
季方儒微微颔首:“除吧。”
管家戴上了他那厚厚的黑色手套,小心的捻着针的一端,拔出。
这时,一小阵风从季方儒身旁的空隙吹进屋内。刚有点发汗的夏夜晚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季方儒见状,长腿迈过窗棱,坐向外面,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嘱咐贝岩道:“注意保暖。”
“其实您可以靠近的,他与您不过是几日的触碰,感染的几率微乎其微。”
季方儒缓缓抬头看向星空,微风拂过他微长的发,温和俊逸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落寞的表情。
“他说,想活着。”
“而每靠近他一分,便是将他已经迈入地府的腿,拉下去一毫。”
管家说:“您真是个心软的人,先生。”
漆黑的夜空中,上弦月将满未满,星辰淅淅沥沥。
人只有在无事时才会仰望天空。
所以他很珍惜这一刻。
“趁一切都还可以之前。阿岩,请让我心软一下吧。”
说完,季方儒的背影消失在窗口,他就这样从三楼跳了下去。
贝岩似乎已经习惯,平静的来到窗台前,仔细地在季方儒接触过的地方消毒,擦拭,然后关上窗户,将阵阵晚风隔绝在窗外。
……
再一次清醒时,夏夜晚还未完全睁开眼,就被一丝凉风钻进了鼻腔,勾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啊——啾!”
从树枝间偷跑出来的阳光明亮耀眼,夏夜晚抬手挡在眼睛上,扶着身下的长椅缓缓坐起来。
“醒了。”
也不知道季公馆到底有多大,这次他还是在外面的长椅上醒来,只不过与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向旁边望去,大片大片的菜园,果蔬琳琅满目,有的已经硕果累累,有的因为不应季节,方田还是未翻新的模样。
季方儒从菜园中抬起头来,笑容和煦地问:“感觉如何?”
夏夜晚刚睡醒懵懵的,裹着被子蜷在椅背与扶手之间发着呆。
昨晚,在恍惚间,好像听到过季先生的声音。
是他来过吗?
夏夜晚侧头看向正在菜园中修剪枝叶的高大身影,忽然想到昨天的那个档案袋。
“谢谢。”
无论是因为对他这个弱到快死了的人质的同情心也好,还是试探他的提议交易的真实性也罢,夏夜晚从心底里很感激季方儒。
“如何?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夏夜晚抱着双膝,似是一潭死水的眼底幽幽地映着绿油油的风景。
他慢慢地摇摇头。
“找他……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吗?”
季方儒说的轻描淡写,夏夜晚却很吃惊他竟然知道自己的毒。但转念一想,季家是医药世家,三指搭腕,全息易知。
是的,夏夜晚根本没有吃过“胶囊”也从未吸食过毒品,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都是因为一种名为“山河水”的毒药。
它与“胶囊”,二者可谓是同根同源,就连食用过后即刻的效果都是相同的,□□会从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不受控制地流出,宛如开闸的洪水有一泻千里之势。
这也是“山河水”名字的由来。
“山河水”是慢性毒药,第一次服用过后,需每月服用一次,如果没有按时摄入新的“山河水”,那人不出几天便会命丧黄泉。
起初,夏夜晚以为它与毒品别无二致,于是企图依靠戒毒所来抵御发作时的痛苦,谁料他竟因此被救护车拉走进了急救室。
那之后他知晓了,毒和毒品的区别。
他不得不每月都去023。
这样,毒药会乖顺下来,慢慢侵蚀身体的健康,直到死亡。
此药可以用来控制人,准确的来说,是控制夏夜晚。虽是毒,但毒也有贵贱,“山河水”可是比“胶囊”还要珍贵的存在,目前为止只在他一人身上用过。
这可是……陈志泽对他的“爱”呀。
“可喜欢圣女果吗?”
夏夜晚从冷涩中回过神来,微微歪头表达了对于这个问题的困惑。
季方儒抬起下巴示意他去看长椅扶手的下面。
夏夜晚低头,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筐红彤彤的果实,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很是诱人。
“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尝尝好不好吃?”
夏夜晚伸手拿了一个,在身上被当作睡衣的白色衬衫上蹭了蹭,擦净上面的尘土,然后唇瓣微张,放进口中。
一下子爆开的汁水酸甜又带着浓郁的番茄香气,在牙齿碰撞间充满整个口腔,勾起他贫瘠虚弱的食欲。
许是太好吃了,清冷淡漠的脸庞突然有一种被点亮的感觉,仿佛一瞬间人都变得有生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