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还有点事,您早点休息。”梁思原说完看向谢临,对方懂事地跟出去送他到楼下。
“我跟你说的话你记着,跟张老师只管好好学习,这期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他。”梁思原叮嘱。
谢临点头,犹豫了一下,“原哥,我心里有点没底。”
“别多想,我保证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你抗住压力,过了这一关,以后便是一片坦途。”
梁思原揽了下他的肩膀,“我不会骗你。”
谢临必须信他,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他。
北新美术新馆的建设完成后,内部馆藏设计一直成谜,各单位相互踢皮球,都把心思放在旧有文化符号的相关文创发展上,谁也懒得揽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至今藏品不过几十件,全都简单的悬挂,过多的灯光打在画框上的反光吞噬掉了很多细节。
水云间的展出,梁思原审批,把布展工程外包给了锐标,同时对整个新馆内部进行重新装修设计。
这是一个大工程,大批的拨款砸进去,像枯叶投进火里,顿时点燃了很多人蠢蠢欲动的贪婪,可锐标跟陈文石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他拦在这条通往发财之路的路口,一时间众人只有眼红,都没敢再往深了动什么念头。
合同签下来的当天,他们几个连同锐标的老板,一起请梁思原在会所吃了顿饭,对方以为梁思原已经得了他让陈文石代付的好处,百般暗示感谢,梁思原拎着茶杯,不咸不淡地看着陈文石。
喝到最后,锐标的老板醉醺醺的,被两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扶着往后面的房间去了。
“思原。”陈文石把他单独引到包间的最里面,“画我收到了,你的意思我懂,虽然你做事清廉,但我也不能白白受益,我这里有一些新生代画家的简历和作品,你拿去看看,是不是满意。”
梁思原接过两个指节厚的档案盒,封面的标签上写着名字,沉甸甸的,掀开一角,入目全是捆扎好的红色钞票。
他看向陈文石,对方在笑,“你放心,正当来源,用别人的账户分批取出来的,没有任何可疑记录,任谁查都查不出问题。哪怕真有人发觉,艺术无价,这也不过是我买你一副画的正当交易。”
梁思原不说话,陈文石拍了拍他的背,“美协的那点工资,不够你在国外卖一幅画的零头,这个才是你应得的。陵江是你的家乡,不管你以后去哪儿,在这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协会分的房子,还放不下一张像样的长桌,那种生活,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我会回去好好看看的。”梁思原把档案盒跟桌上其他的放在一起,收回了视线,“那就多谢陈教授了。”
他让司机把东西搬到车上,陈泓从会所拿了几盒野山参,一定要给他带上,两个人都往一个方向走,老胡已经刻意避让,还是被喝得踉跄的陈泓撞了一下。
一个盒子掉在地上,搭扣轻易地散开,露出里面的几叠钱来,陈泓抱着的礼盒里的参也掉了出来。
“小心点,毛手毛脚。”陈文石训斥,很快俯身捡起来,把东西放到车里,关上了后备箱门。
“原哥。”老胡对这件事并不知情,看到那一摞摞现金,当即吓得一身冷汗直往外冒。
“站不住就早点休息,别到处乱走,免得踩到什么东西伤了自己。”话是对陈泓说的,目光却盯着陈文石。
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这一幕。
梁思原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
意识到这一点,陈文石背后一寒,可紧接着便又懂了。
他没有拆穿,便是舍不下这份利益,没有人能不为摆在眼前的金钱动心,而他们都清楚,只要对方不背叛,这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暴露在人前。
“思原。”陈文石感叹于他的心思和大胆,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思原没有理会,顾自坐进车里,等老胡缓过来跟上,离开了会所。
头又在痛,稍微一动便有如针刺,梁思原坐在后面俯身撑着额头,缓过一口气,慢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十二点多了,孟清应该睡了。
他们上一次的对话是关于缂丝技艺的几句闲聊,明明每天都有联系,梁思原还是觉得遥远,有时候,这种分别会让他想起大洋彼岸那些日夜煎熬的思念。
老胡从后视镜里看他,询问那些钱要怎么处理,梁思原没有回答,更让他绷紧了神经,在脑子里盘算这些钱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判下来要几年,车开得更是战战兢兢,整条路没超过四十迈,给足了梁思原思考的时间。
而梁思原盯着手机屏幕,一直很冷静的人在一个恍惚后忽然坐直,显出了几分慌张,吓得老胡立马靠路边踩了刹车,惊恐回头,“怎、怎么了?”
梁思原被他晃了一下,抿了抿唇,头更晕了。
他跟孟清的对话下面,显示一条新记录。
【你拍了拍“孟清”发现她出门了。】
……
什么叫,他拍了拍孟清……发现……她出门了?
梁思原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下车站在路边,深呼吸后把电话拨给了孙一帆。
孙一帆睡得正香被他吵醒,人是崩溃的,在听了他别扭的描述后,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好不容易提取到有效信息,弄清楚整个事情经过,笑亮了门外的楼道灯。
“原哥,你到底是什么老古董。”孙一帆捂着肚子边笑边评价。
得知这只是一个自己设置的功能,而且拍一拍不会有声音提醒后,梁思原稍微松了口气。
“孟清姐他们十点钟聚餐就结束了,这个点肯定睡了啊。”孙一帆还在笑。
梁思原看了一眼手机,“你怎么知道?”
孙一帆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就是……那个谁的朋友圈,发了张照片。”
“谁?”
孙一帆哼唧,梁思原还是听了出来,“你为什么会有齐嘉轩的朋友圈?”
“不是啊,就上次他来,你先走了之后大家一直在聊天,临别的时候相互加了一下好友。”
孙一帆急忙表明态度,“我发誓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加他只是出于社交礼貌,从来没有聊过天,而且我知道他的动态还能给你汇报,你看,他现在就趁你不在偷偷跟孟清姐吃饭,我要是不说,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卑鄙。”
梁思原没作声,不顾孙一帆的吵闹,挂断了电话。
“原哥?”回到车上,老胡看着梁思原捉摸不定的脸色,不确定地问:“后备箱里的东西……”
“搬到我办公室。”梁思原还在想着孟清,不假思索道。
“啊?”老胡惊诧,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是不是,不用这么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