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峰刚练完拳,满头大汗地听完他的话,张口便骂了一句,听到他说谢谢,挂断电话擦了一把汗,厌烦中还是套上衣服往外走。
“你是说,谢临这幅画是抄袭古画?”画室里,面对梁思原找到的原作对比图,张谷春愁容刻在脸上。
“这幅画虽不是名画,但画技精奇,是宋画山水遗珠,我曾经在给他的资料里附过一份。”梁思原说。
张谷春不能相信,“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
“我知道,所以我怀疑其中还有内情。”
“您再看这副。”梁思原把《横舟垂钓图》的放大版打印出来放在他们面前,其他人不懂,可他知道张谷春应该明白,“风格笔法是不是很熟悉。”
谢临的恣意洒脱,配上陈文石的老练纯熟,再加以严谨组合,处处周到,意境技法天衣无缝。
张谷春不说话,梁思原说:“陈文石和陈泓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不能确定,当务之急是把谢临的作品拿下来,他的资历本就有所欠缺,如果《旧燕归巢》进了终选公开在大家面前,谢临这辈子的艺术生涯就完了。”
“老师。”梁思原说:“我已经私下联系过青艺赛的主办方,您如果有其他熟悉的人,也尽快疏通一下,别让事情闹大,先把谢临保下来,再谈其他的。”
张谷春点头,梁思原说:“我有点私事,明天请一天假,后天上午回来之前会去一趟T大,尽量跟谢临见一面,我们随时联系。”
“思原。”张谷春叫住他,语气无可奈何,“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这次比赛,他们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才敢这么做。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但这次的首奖,恐怕很难。”
“我不在乎。”梁思原语气平缓,边走边说:“我要的从来不是名利,您不必担心。”
离开画室,他给谢临的短信还没有编辑完,谭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样?”梁思原先开口问道。
“你还是回来一趟吧。”谭峰抽了口烟,“这种情况,我不方便露面,你快点,我尽量拦。”
脑中忽而挑起一缕嗡鸣,梁思原拔腿便往校门外跑。
一路归程如煎如熬,凝滞的血肉包裹着不够灵活的关节,让人的动作险些失去控制。
即使再快,他赶回西平胡同时也已入夜,孟清家锁着门,里面却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门缝里透出来。
四下高墙阻隔,没有地方可以攀附,梁思原深吸了一口气,捡起墙根的一块石头朝锁芯的位置砸了过去。
锁头是老式的,经不起撞击,落地的那一刻,梁思原闯进去,一眼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而孟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脚步急切,靠近后又忽然慢了下来。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没有惊动她分毫,梁思原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布满伤痕的脸,那样麻木的眼神,让他不敢辨认,更不敢触碰。
“他们找过去,说我在这时候跑,就是为了他们家的房子和拆迁款。”孟清迟缓地开口,“他们把强哥绑起来看着,一遍遍羞辱谩骂,是他们逼疯了他,只有他没了保管自己财产的能力,他们才能把钱从他手里拿走,是他们在颠倒是非。”
眼泪流进伤口,孟清却没有任何感觉。
梁思原抬手在她擦破的眼角轻轻抚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休息好了,只要你想,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帮不了我。”孟清摇头,“没有人能帮我。”
“我们去G大附近找个地方先住下,他们找不到你的,许强这边我想办法把他送回疗养院,等事情的风头过了,如果房子真的要拆,签了合同拿了钱,你们想去哪儿都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孟清还是摇头,梁思原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这是你说的,清渠也有过泥潭的时候,你不要被自己吓到了,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就还有改变的希望。”
“孟清。”他握紧她的手,“你信我。”
言语恳切,孟清看着他欲要流泪一般泛红的眼睛,彷徨的心飘荡不定,在那一刻起了动摇。
黑夜里的萤火闪烁了一下,她被他拉着,不过走出几步,便被一道强光淹没,停住了脚步。
刚才的响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拆迁在即,他们到底怕闹出人命影响到自己的利益,才一起拿着手机举着手电跑了进来,却正好看到他们打算一起逃走的画面。
手电筒的光打在他们身上,如同一支支锋利的箭,梁思原将孟清掩在身后,拦住那些刺眼的窥探。
人声叽喳喧哗一片,胡同里早有关于他们的议论,可今夜的事情,才是彻底将传言坐实,一道道目光将他们彻底钉死在那根道德的耻辱柱上。
孟清脸色惨白,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影子,猛地抓起边上的水桶朝他们扔了过来。
“你个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梁思原一把拉过孟清,逆光中微微眯起眼睛,看到吴芳一身煞气地进来,身后带着自己那一帮亲戚,堵住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