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腴点头。
“咏兰,麻烦你了。”殷桃对着相无津说。
相无津笑笑。
“爹那边呢?”李东垣问说。
“爹在照顾娘——娘受了点内伤。我还没和爹说过,等会我再找爹。”
*
裴腴估摸着裴父应该已经回到书房的时候才起身去找他。
书房内。
裴祁鸣听完了她的话后,想了一会。
“你要去我不拦你,况且这还是件好事呢,”裴祁鸣笑了笑,“走之前做好准备,宁可慢点也不要急急慌慌的。凡事多和无津商量,不要莽撞……”
察觉到自己的絮叨,裴祁鸣慢慢停了下来。
“看我,还把你当小孩呢……”
裴腴其实和裴祁鸣不亲,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层什么似的,永远无法彼此坦诚交心。
可能是裴祁鸣和赵湘茹有着相似的一面,对待她的这一面。
可偶尔她也能感觉他们对她的爱意,虽然不经常,也常不着痕迹,但好在长久。
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裴腴不怪他们。
这世上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千万种,只要承受者能够感觉到,那这千万种便都是正确的。
从裴祁鸣那回来,她看见屋檐下有个小弟子边啃馕饼便研读剑诀。
一边吃,一边念念有词。
馕饼又大又蠢,干巴巴的,唯一的优点就是管饱。
在这里待的的两三天忽然就变得真实起来了,一种久违的自在疏懒慢慢充盈四肢。
只可惜明天又得走了,裴腴叹了一口气。
“裴宠宠——”有人拖长了腔调在喊她。
裴腴转身,看见了相无津。
“你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
“改天你带我逛逛你们这吧?”相无津懒懒散散地提议。
“嗯,等从岐岭回来以后。”
相无津靠着门,双手抱胸:“你们这倒是和庐泉一点都不一样。”
哪能一样呢?从庐泉吹来的春风到这里就干燥得不得了,一点江南水汽都不剩了。
好在黄沙戈壁也有它的自由自在,同样赋予了这一方水土上的人独特的灵魂。
又想到庐泉连绵不绝的梅雨季,湿润的屋瓦以及同样湿润的白玉兰瓣,裴腴笑了笑。
“我们俩见个父母还挺远的。”相无津感慨笑说。
“不过这样也好,一路上风景挺美的。”
“嗯。”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就像是他们相互走向的时候,一同携带来了身后无边的盛景。
“明天去岐岭,先去敛琅阁一趟。有他们在,方便点。”相无津规划说。
裴腴也是这么想的。
相无津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刚刚有消息传来,在岐岭的那家村子的人有一半活了下来。”
闻言,裴腴睁大了眼睛。
第二天,天色还很青蒙。
有空来送他们的只有许光岑。
告别了泪光盈盈的许光岑,两人分别御剑而行。
岐岭就在金沂的上面,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才到达。下地以后,天色已经暗淡,敛琅阁内灯火通明。
“两位请跟我来。”门口的弟子听说他们是来找阁主的后说。
这名弟子领着他们到前厅,为他们上了茶水后便嘱咐他们等着,随后离开。
裴腴打量着传说中“金银打造”而成的敛琅阁。
其实外界的传闻是有些夸张的。敛琅阁厅内装致得很雅致大方,屋具都是乌木的,唯一的亮色是一尊瓷青釉亮的长颈花瓶。
空气中弥漫着细细的焚香,有安神的作用。
温闻善很快来了。
几日不见,他眼下的乌青重了一些,但神情姿态全无疲劳之样,走来时袍角翻飞,像白色的浪。
“咏兰,有什么事吗?”温闻善先是喝了一口茶下去才问。
“我们刚刚从泠疆回来,有一些猜测,想去在你们这里遇害的村子一趟。”
“可以的,但现在那里很乱,你们要注意安全。”
“怎么会乱?”
说起这个,温闻善苦笑一声:“你们应该也知道,村子里有一半的人被一群过路的散修救了下来。现在他们有的闹着要离开那里,有的不肯走,守着尸体谁也不给碰。那群散修把又把那里围了起来,不放人也不准人进。”
“说是要作首要调查。我派人和他们交涉过后才同意让我的人进去。”
温闻善沉默了一会,“待会我会叫卫时出来村口接你们,你们先去吧。”
两人道谢告辞离开。
温闻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眯了一下眼睛。
这是……追到了?
走出门去时,远空里忽然炸开了一道雷鸣,可以看见黑色的云翻涌着。
不一会,豆大的雨珠从半空中砸了下来,顿时行人惊叫纷纷,四处躲雨。
裴腴嗅着空气中浓重的土腥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走吧。”相无津眉眼漠然,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