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月道:“下官也不知,那傀儡虽不甚灵活,出手极重,伤了卉罗司两名女卫,打着打着他自己又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
“有人提线么?”
陈照月答:“木偶的四肢并未系上丝线,反倒是里面有孔洞,像是被虫蛀出来的,孔径极小,跟簪子差不多粗。”
徐舒瞧着手中金杯,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笑道:“继续。”
陈照月道:“那暗牢似乎住过人,里头留了些少年的衣物,下官令人看守后喊了工部的人收走了木傀儡,想查出它的来历。”
徐舒点头表示知道了,问起了陈照月:“卉罗司招人就这几日了吧?”
“三日之后,十月初四。”
徐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意味深长道:“可千万要‘秉公执法’,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陈照月立即行礼,将头垂下:“下官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酒过三巡,乐声渐弱,夜幕沉沉已至三更。
更夫提着更锣走在巷子中,镗镗锣声在巷中回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巷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了院门。
他双腿夹紧,焦急地东张西望,正是白今纾的弟弟小果。
小果看见街口尽头的大桂树时眼睛一亮,姿势别扭地小跑,到树下后解开腰带痛痛快快地撒尿。
随着呼啦啦地放水声响起,小果长舒了一口气:“呼!”
上次夜香郎来收夜香顾着玩去了忘了倒,恭桶都满了,他差点没给憋死。
小果抖了抖,重新系好腰带。
一阵寒风忽而吹过,叫人起了寒战。
巨大的树冠忽然响起一阵沙沙声,枯死的落叶飞舞着落下,好似下了场雨。
他扫落头顶的叶子,又看见了那日的少年。
少年蜷缩在树的背面,痛的流下阵阵冷汗。
小果怕他真死了,推了推他:“喂喂喂!怎么了?”
少年好似丧失了五感,不管他怎么叫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呀,好歹一条人命呢。”
白今纾的性子他最清楚,现在叫醒她无异于喊醒只母老虎,她会一边咆哮着一边追着他打。到时候人没救上,白挨一顿打。
可看其他人面对地痞流氓息事宁人的态度,定然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况且看大夫还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小果叹了口气,要是有人人傻钱多就好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朝少年扔下一句:“再忍忍,我去喊人来。”
小果飞一般的跑回家,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周姐姐周姐姐,救命啊!有人要死了!”
正准备熄灯的宣止盈披上外衣,提着盏灯笼给他开门。
“谁要死了?”
小果道:“来不及了,你快和我一起去吧,晚了人就死了!”
宣止盈被他牵着往外跑,黑黢黢的街道中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小果指着桂树:“就在后面!”
宣止盈将灯笼往前一照,烛光映出一块铺满落叶的土地,并无见到人影。
小果立刻跑上前,扒拉那块地上的落叶:“怎么会呢,他刚刚就在这里的!”
宣止盈探进落叶中,片刻道:“还有温度,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小果:“饿成那个样子还能走的动呀!”
宣止盈环顾四周,转向街口:“我们一人一边,你往那儿走,我去这边。”
小果颤抖着:“我……一个人?”
三更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又是寒衣节,万一有鬼怎么办呜呜呜呜……
宣止盈才想起来他是个普通孩子,不是蛊童。
“那往这边,你和我一起吧。”
她们没走太远,几乎是下一个拐角的地方就发现了他……但好像又不是他。
“是他吗?”
小果躲在宣止盈身后:“是他穿的衣服倒不错,但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若说之前是十三四岁,现在看起来就有二十岁了。
宣止盈让小果把灯笼拿着,蹲下来给他探脉。她从袖子中扯出他的右手,不料看见了一大块繁复古秘的花纹。
那是蛊师纹!
宣止盈不由得担忧起来。
她没了蛊王,实力十不存七,此时将他救回去,万一他也要杀她怎么办?
小果见她半晌没动,焦急地催促道:“周姐姐,你还在发什么呆呀,他怎么样了?”
宣止盈被小果一喊回过神来,又探上他的左手,片刻后才道:“血气不足,有糖吗?”
小果从怀里掏出颗糖,宣止盈剥开糖纸喂给他。
小果喃喃道:“待会儿还会下雨,他放在这里会冻死吧。”
宣止盈转过头没好气道:“对他你怎么就那么好心,到我这儿问个时辰都要给钱。”
小果嘿嘿一笑:“他长的美呀!”
“……看不出来你会对美人格外开恩呢。”
毕竟她也长的不差,在白家姐弟却是另一种待遇。
小果摇摇头:“不不不,我姐姐教我,长的美的人非富即贵或有大前程,对方落魄的时候要先结善缘。”
所以是因为我不够落魄是吧……
宣止盈把灯笼塞给他,自己背起地上的人。
“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