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不急于与他叙旧,先是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周。
虽说运送的是五条悟的尸身,眼下还在这个密室内的却没有几人。
除了五条悟的生身父母,与五条家家主,便是几个家主身边得力的侍从。
两面宿傩随意的一抬手,无形的斩击便从空间中形成,平整地将惊慌而不敢言语的侍从们尽数斩首。
五条悟的生母恐惧地大声尖叫出来,惹得他眉头紧皱。
“吵死了,女人,”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掌,尖叫声戛然而止,地上只剩下做出后退动作的躯体。
只是眨眼之间,密室里便只剩下五条正雄和两个非人之物。
五条悟的身体虽然还未完全长成,但基底非常结实,适应六眼带来的无死角视角难不倒四只眼睛的两面宿傩,与此同时,能够注视到细微残秽和咒力流向的能力更深得他心,再加上潜力无限的无限术式。
真是一副上好的躯壳啊,他不由得感叹着,为自己的选择更愉快了些。
就像网购后查看收到的货物,发现得到了买一送一优惠的老年人一样。
被换进他领域中的五条悟沉默地注视着,他并不能自主的与两面宿傩切换身体的主导权,毕竟,他活下来都要归功于诅咒之王的突发奇想。
即使艰难地保有了自己的意识,也受到了不少两面宿傩的侵蚀。
如果对方想要主导他的身体,五条悟大概是无法抵御的。
两面宿傩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趴伏在地上的羂索,恍若真正的凶神。
他显然知晓羂索的计划,也对入如今意外促成的局面心知肚明。
这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猎杀与屠戮的游戏,他的计划的结果,两面宿傩并不在意。
蝼蚁即使建起高楼,也不过是蝼蚁。
但很显然,眼前有更有趣的事情将要发生,他对此兴致十足。
羂索深感如今的局面对自己不妙,打定了主意要抓紧时间脱身。
他也许能打过只有一根手指力量的两面宿傩,但不一定能打得过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两面宿傩。
那简直是人类所无法注视的疯狂高度。
两面宿傩摸了摸脸上干掉的发深的血迹,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羂索沉默着,打算抢占先机,先行扰乱两面宿傩的注意力,好给自己的本体争取逃脱的机会。
两面宿傩附身五条悟,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对他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两面宿傩的表情轻松,指尖略微移动,羂索术式所形成的大脑本体便被从五条优介的头颅中带出,捏在他的手心里。
喔,这个术式还真是好用,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上也同时开启了无下限术式,防止羂索本体上带着的粘液沾到他的手上。
他对术式的适应非常快,这也归功于五条悟稳固扎实的肌肉记忆,六眼所起到的计算功能稳定而熟稔地将所有操作方式送到两面宿傩眼前,让一切变得轻而易举。
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五条悟或许会在不远的未来,成为能与两面宿傩比肩的强者。
但现在却成了我的容器,
两面宿傩戏谑又愉悦地想,
没有什么比征服更让人心生快意的了。
“羂索,”两面宿傩的表情格外的狰狞可怖,他捏紧了手中羂索的本体,“想要利用本大爷,你还不够格。”
他怎么忘记两面宿傩是这么小心眼的诅咒之王了,羂索感受着自己的本体被咒力无尽的挤压压缩,直到变成一滩肉泥。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他为什么要先解决六眼,他的思绪混沌,竟然觉得自己可能被某种无法预测的力量所操控了。
苟活了千年的术师,亦在千年后化作尘埃。
两面宿傩甩了甩手掌,眼下的密室里,只剩下他和五条正雄。
五条家的家主半跪在地上,两面宿傩的斩击削掉了他的一条胳膊,男人苦忍着痛楚,目睹着诅咒之间仿佛内讧般一边倒似的战斗。
五条悟现在已经是两面宿傩的容器了,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这就像在五条家安放的一颗定时炸弹。
如果两面宿傩能够完全操控五条悟的身体,没有人会在那样的灭顶之灾中幸存。
他们所培养出来的代表希望的果实,将会变成葬送五条家的利刃。
五条正雄满脸颓态,手臂的断口不停地淌着血,就像从他身体里渐渐流走的希望。
“小子,”两面宿傩甩着手,走向脸上流着冷汗的男人,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凝视着蹲在他的领域里的小孩,“本大爷可是很看好你,继续做些愚蠢的事情,努力地逗本大爷开心吧。”
男孩脸上的黑色咒纹像墨迹般渐渐淡去,双眼的血色也重新变回浅淡的青空。
他脸上夸张而疯狂的表情一瞬间冷淡下来,恢复了五条正雄熟悉的那个男孩的漠然神情。
五条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感受着充溢于四肢的熟悉掌控感,终于缓慢地舒了口气。
他以为两面宿傩会直接霸占他的身体,顺势把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毁掉。
看起来诅咒之王在他的身上享受到了别样的趣味,居然愿意把身体交还给他。
五条悟扶起了五条正雄,声音轻而冷冽,“宿傩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吧。”
就像我一样。
五条悟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淡薄了许多,被两面宿傩的灵魂侵蚀之后,甚至都提不起任何对抗的兴趣。
他知道两面宿傩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继承五条家的家主之位,也要所有宿傩的手指。”
五条正雄低着头,对五条悟没有被完全取代而感到些许的安慰,却又有一种所有人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今天的事情也会掩盖好的。”
他无法与看似拥有意识的五条悟硬碰硬,只能暂时低头。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踏着木屐,率先一步走出了血流成河的密室。
望着外面温暖的阳光,他张开了双臂。
活着,可真好啊!
他好像完全没有被死亡与杀戮沾染,头一次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自由与畅快。
看啊,不需要把自己束缚在繁文缛节之中,我们也能如此自由呢。
一切乍然震动起来,完全走向了相反道路的五条悟,突然毫无征兆地望向了空无一物的虚空。
“是不是啊,五条悟。”
五条悟猛地从床上坐起,清晨的阳光洒进室内。
原来只是梦,他浑身大汗淋漓,仿佛自己真正经历过了那样的记忆一般,抬眼便见到摆在床脚的巴形薙刀,心神终于安定了下来。
只是急促地收回衣袖的手臂,上面还残留着一段熟悉的咒纹,在五条悟看向手时悄然淡去。
那真的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