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海贼团的船长特拉法尔加·罗最近很苦恼。
按理来说,他刚刚覆灭了仇敌多弗朗明哥在北海的据点,又顺利通过颠倒山到达了伟大航路,已经超过了大半庸庸碌碌的海贼,正是人生得意之时才是。
可是现在团内出现了一个隐患,稍稍处理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同伴离心。
罗深深叹了一口气。
贝波正对着混乱跳动的水流计抓耳挠腮,一听到那声叹息,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一抖。他以为船长对自己的航海能力失望透顶,顿时满脸愧疚地低下头道歉。
罗摇摇头,拿起桌边的钢笔,在海图上迅速勾勒几道线条。手指在航速表与指针偏角间短暂停留,片刻之后便推演出一个新的水流矢量。
他将修正过的航向递给贝波,便沉默地离开,重归自己的思绪。
——目铃喜欢自己吗?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事实上,“好喜欢你呀”、“最爱罗了”这种话,目铃从十岁一直说到十五岁,使得他对此由一开始的羞恼变为了麻木。这类句式近两年才渐渐消停。现在看来,她并不是不喜欢他了,相反的,她是将爱意深深埋藏在心底。
操舵位上,白雁正熟练地按照航海士的指令精准转向,整条船仿佛是他的肢体延伸。他瞥到船长的身影,便立即低声问好。
可就是这么松懈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暗流猛然从右舷下方冲来,带动整个船体剧烈偏斜,舵盘从白雁手中滑走。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斜斜地从他身后伸出,冷静干脆地帮他稳住了船舵。
小麦色的手臂有着利落的肌肉线条,此时微微发力;骨节分明的指节搭在舵盘上缘,露出了熟悉的“DEATH”纹样的刺青。
船身重新平稳行进。
罗不等白雁道谢,又无言地转身。他突然想到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线索。
——这几年,目铃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家族百年来辛苦获取的机密,一直支持他对多弗朗明哥的复仇,积极帮他锻炼船员,甚至宁愿以自己为饵、给他创造机会探寻度假村内潜藏的秘密……是他太过迟钝,一直没有察觉她的心意。
罗握住鬼哭的手微微一紧,在武器库门口停住脚步。里头的一角正要从一堆炮弹们中找出“渔网弹”捕鱼。他们躲至峡湾时,惊讶地发现极地号对面就是蜘蛛海贼团的船,船上又无人值守。于是空置的武库突然迎来了一大堆战利品,种类五花八门,让一角一时没了头绪。
他随手帮她指了指渔网弹的箱子。
——可这反而棘手起来。他是必然不可能回应她的感情的。先不说自己对目铃并没有超越同伴的情谊;但就自己未竟的仇怨,他便毫无男女之事的心思;复仇的过程中,自己也已做好了随时会为此死去的准备,怎么可能对她许下一些不负责任的承诺。
罗不知不觉来到尾舱。海胆正在检查推进轴状态,一些“唰唰”声让他确定有什么东西缠在了推进轴承与螺旋桨之间,正苦恼如何解决,一道蓝光闪过,半张断裂的渔网就莫名转移到了舱内。
船长放下翻转的三指,只留给自家船工一个魂不守舍的背影。
——而且,他作为一个海贼团的领导者,清楚地知道团内恋爱会多麻烦。若是结局圆满还好,就怕万一两人闹别扭,不仅情侣没得做,恐怕同伴也没得做了。自己是船长,目铃是副船长,底下的船员们又该何去何从?
罗脚步一顿,将补好风帆正要送到外头悬挂的夏奇直接“shambles”传送到了甲板上。
——自己只能暂时先冷处理。细细想来,其实目铃也不一定有多喜欢自己。比如按照目铃护食的习性(小时候将自己的蛋糕看得很紧),假如桌上还剩最后一根鸡腿,她必不可能分给别人。这样想来,“目铃喜欢自己”这种事也许是船员们的误会。
念及此,罗撇撇嘴,重重拍在佩金的肩膀上,正要让他去加满燃料,却听驾驶室外,目铃的大呼小叫由远及近:
“伟大航路太可怕了,冰雹和暴雨怎么说下就下!”
目铃脸蛋气鼓鼓的,全身都湿透了,白色长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一角连忙递来擦脸巾。但她瞧见旁边的船长,眼神复杂了几秒,转头将毛巾递给了罗:“船长,你闲着,帮目铃擦擦头发吧。”
罗猝不及防地接过,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一角是敏锐的女生,又和目铃关系最好。她这样做,不会是因为目铃真的喜欢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罗还是上前一步,将柔软的毛巾覆在面前少女的脸上。
目铃无所谓究竟是谁帮自己擦脸,只是仰起头,乖巧地闭上眼睛。莹白的睫毛如蝶翅扇动,轻而易举就能撞到不知谁的心弦。
罗的左手搭上了目铃的右肩,底下的身体因冰凉的雨水略微颤抖,却仍有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指节传递过来,正如自己向对方坦诚过去的那天,少女平静温暖而坚定有力的拥抱一般。
来到伟大航路的前三天,按理不该轮到目铃守夜,但她却觉得武力值仅次于船长的自己更应该呆在一线,有什么危险便首当其冲,于是自告奋勇在瞭望台上监视极地号的附近情况。
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危险的敌人没遇见,危险的天气倒是轮了个变。她被冰雹砸过,被飓风撞过,甚至被海啸扑过。几次死里逃生,更让目铃坚定了“守夜这活暂时只有她能干”这股念头。
想到这,罗的目光不自觉都柔软下来。
夏奇扒着门框:“快过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