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眼泪后,脸颊干干的。据说伤心的眼泪在显微镜下是细长锋利的晶体,难怪泪珠划过的脸颊总是那么紧绷。
姜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她想洗个澡,把之前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都冲掉,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去谈判,无论什么结果,都勇敢地走下去。
从出院到现在已经15天了,之前因为伤口没有长好,姜燃在这15天里只在郑觉新的帮助下洗过头发,身体只用水擦了擦。
现在伤口已经差不多长好了,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姜燃的头发到及腰的长度,没有烫过也没有染过,乌黑亮丽,只是将近一周没有洗过,分泌的头油把头顶的头发凝成了一缕一缕的,而发尾又毛糙枯燥,有些打结。
这两天梳头发姜燃都很烦,要不是有月子期间带的帽子遮着,姜燃早就忍不住洗头了。
说起头发,其实姜燃缓过神来后很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头发竟然这么长,和她之前头发的长度极其相似。这个年代甚至是在新时代姜燃的学生时代,基本所有的女性在怀孕后都会选择把头发剪短。她记得,初中的时候英语老师怀孕了,最初谁都不知道,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把头发剪到了下颌线的位置,一下子,大家就都心领神会。
初中的姜燃还不知道为什么孕妇要剪短发,她只以为是某些小孩子不知道的习俗。
后来长大了,各种视频告诉了姜燃原因。一方面,在贫穷的年代,孕妇没办法获得那么多营养,为了养育胎儿,她剪掉自己的长发,把更多的营养输送给自己的孩子。另一方面,孕晚期,孕妇完全没办法自己打理自己的长发,尤其是坐月子期间,家庭条件不好的产妇洗个头发极可能让自己落下严重的头痛症。
其实生产的后遗症姜燃见过很多,不说网络上的,就说姜燃的母亲、大妈和二妈。她的母亲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太过用力或者是说生产的时候用力不对,患上了严重的痔疮。二妈生了三个孩子,据说是哪一胎月子没修养好,患上了严重的头痛症,每次疼要吃大把的止疼药,痛不欲生。而大妈,腰腹部总是鼓鼓囊囊的一圈,四肢又纤细得仿佛随时支撑不住那个大肚子,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到50多岁更是每天药当饭吃。
不过很奇怪的是,无论是姜燃的大妈还是二妈,她们都把自己月子没坐好的原因归咎到了姜燃的奶奶身上,都说月子之仇不共戴天,姜燃在晚年的奶奶和她的3个儿媳妇身上看到了。
姜燃其实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女性对女性有这么大的恶意,她们的丈夫、儿子就好像隐身了一样。后来她看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有了一点点雾里看花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中国有强大的乡土社会根基,男女长期分工协作,男女之间的界限一直都非常明晰,即使男女成为夫妻,她们嘴上说夫妻才是最亲密的人,但农业社会里,长期男人和男人工作,女人和女人工作,在一个家庭里也是,父亲带着儿子工作,母亲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工作,和谁相处更多,和谁的感情也就更复杂,或许也是另一种程度的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不过姜燃和她的父母辈都不一样,她是城乡结合体,既不是完全的农村人,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她在农村启蒙,在城里长期读寄宿学校,她很复杂,二者都有,又二者都不像,所以她时常有种孤寂感,她在哪儿都没有归宿。
姜燃通着自己的头发,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洗澡前把头发梳顺是姜燃的习惯,也是她每次思维最活跃的时候。一下一下地通着头发,该淘汰的头发就一根根地被梳子带下,手上的动作不用思考,脑子暂时放空,就可以自由地翱翔。
这儿的姜燃生活条件是真的好,在95年的时候就可以有独立浴室,就有吹风机用,难怪姜燃敢在孕期留长发。她不怕营养不够,也不怕没人帮自己洗头发,更不怕洗完头发不能及时吹干,让自己落下头痛症,所以这一头长发是姜燃生活条件远优越于别人的象征,或许也是姜燃的骄傲。
这才是隐形的炫富。
水汽弥漫整个浴室,温热的水淋在姜燃的身上,温暖遍布全身。
洗完澡,姜燃包着头发出来。虽然才十月,但是作为一个产妇,她已经穿上了冬季的厚睡衣。坐在梳妆台边,从最下面的那个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在梳妆台旁边有一个插座,插上电,她从头发根部开始吹,“嗡嗡嗡”的声音缠绕了每一根发丝。
姜燃猛然发现,才来到这个世界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自那次抱着奶奶哭过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或许是从那次后她就认命了吧,所以命运就不再关注她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我就彻底是姜燃了,再也没有什么新时代的姜燃。往事不可追,愿前路光明灿烂。
“燃燃,马上吃饭了。”郑觉新刚下班就被奶奶打发上楼喊姜燃吃饭。推开房门就看见姜燃在偏着头吹她的长发,五指翻飞在青丝间,一部分头发随着热风跳舞,青丝如瀑,白颈如葱,让他迷了眼。
不自觉地向姜燃靠近,手像是有了自主意识,拿过姜燃手中的吹风机,情不自禁地为姜燃吹头发。
郑觉新是喜欢姜燃的,他喜欢姜燃的长发,也喜欢姜燃的肌肤。姜燃虽然美得不惊艳,但是看着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所以当时相亲后,奶奶和父母让他和姜燃结婚,他并没有完全抗拒。见色起意是每个男人的本性,郑觉新也不例外。
“你回来了。”姜燃是一个很容易受惊的人,感觉到突然有人拿过了自己手中的吹风机,她吓了一跳,但是下一秒,郑觉新的手就穿过了自己的发丝,她有些介意,“我洗干净了的头发,你洗手了吗?”
才洗完澡发出的声音,莫名的有些似娇似嗔。
“回家就洗手了,奶奶让我上来叫你,马上开饭了。”郑觉新感受着手下青丝的触感,好像在摸一匹最好的绸缎,顺滑和香气盈满手掌。
一点点雀跃跳动在郑觉新的心头。
有人帮忙吹头发是比一个人吹要快得多。
吹干头发,姜燃把头发扎起,盘在脑后,然后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厚毛衣开衫。今天洗完头,帽子姜燃就不想再戴了。
“郑觉新,吃完饭我们书房聊聊吧,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看着姜燃严肃的神情,郑觉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