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目前没事吧？”萧闻执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任何事情困扰。讨好型人格习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虽然江余和钟毓劝过他很多次，但萧闻执每次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关心他人。

“没事的，差不多处理完了。”江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这种事情在圣所发生太多次，她从每次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中，逐渐转向再也惊不起波澜的麻木。

罗岫反而有些沉不住气，“有些人就是被宠坏了，光长身子不长脑子呗。”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也骂到了自己。

在以前，他妄想摇身一变的十八岁是如此简单，所有的常识和真理也会在瞬间出现。然而现实不会出现如此美好的幻想，只是3S哨兵的身份让他受到了多些的宽容。他伪装出的冰冷外表下，是被原生家庭困住的精神牢笼。

“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我们显然都不是这样的人。”

萧闻执对于罗岫的过去并不了解，他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才这么说的，但无意间帮罗岫消除了自己制造的尴尬。

听懂了萧闻执的暗示，江余便向对方使了个明白的眼神，“嗯，你不用过度担心我，我很好。”

“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去上班吧，小心迟到。”

和萧闻执告别后，罗岫和江余准备返回精英哨向楼。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甚至江余都没有再和池昭请假的必要。中途路过黑塔的大门时，两人无意间听到高声的争论。

哨兵的听觉非常敏锐，罗岫一下子就能够识别出对方的声音。他拉住江余的手腕，想快些带江余路过大门所能够触及的视野。

“儿子！罗岫！罗岫，这里！”

噩梦般的声音还是呼唤出他的名字，罗岫露出了一个不耐烦又无奈的表情。

无论是江余还是罗岫，都厌恶着面对自己的母亲。江余理解那种感觉，于是小声提议准备帮罗岫脱困，“直接走？”

“不用，我有话要送给她。”罗岫心一横，还是决定去会会许久未见的母亲，只不过别期待他能够有什么好脸色了。

罗岫的母亲隔着大门，正不断向他挥舞着双臂。此时正好碰上踩点上班的时间，通过身份验证通道的哨兵和向导都投来了不少目光。

迫于同事和下属的压力，罗岫还是决定向大门口走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父母了，也不想和那个厌恶的家庭再产生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罗先生，请问这是您的母亲吗？”门口作为守卫的哨兵认识罗岫，在他走进后本着职业礼貌询问道。

罗岫不想面对守卫的这个话题，于是反问对方关于进入申请的文件，“比起这个问题，我更关心这位女士是否有黑塔的进入申请？”

他清楚地记得他没有为父母申请任何的进入许可，除非母亲能够伪造出一封由他签名、天衣无缝的文件。

“没有。”哨兵苦恼地皱着眉头，看来也遭受了许久中年女士的迫害，“她只是一直嚷嚷自己孩子是3S哨兵。”

“好的，那么你们就有权利驱逐妨碍黑塔的秩序运转的无关人士了。”罗岫微笑地向守卫点头，暗示自己并不想接待母亲。

面对罗岫的冷漠，母亲突然哭天撼地地爆发出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真是白养你十八年了呀……哎哟……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孙子，结果生了个白眼狼！！真的是没有天理啊！！”

罗岫站在原地，静静地目睹着母亲歇斯底里的表演。母亲知道他工作忙，还特意表演些肥皂剧给他看，真好。

等母亲装够了这副博得人同情的模样，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妈，你这样张牙舞爪、尖声尖气地到处鬼叫，会不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不孝子，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尖酸刻薄的大妈。”

“你……你……”母亲不可思议地盯着罗岫，睁大的眼睛中透露着震惊。存在于掌控之中的玩偶扯断连接的丝线，支配者因为无法再次施展精神控制而感到暴怒。

“我以有你这个妈为耻。”罗岫丢下早就蕴藏在内心深处的话，然后转头对守卫哨兵们吩咐，“麻烦你们处理了，抱歉。”

“应该的，罗岫先生。”作为黑塔大门的守卫，哨兵们平时见多了以各种借口试图进入黑塔的无关人员，也能理解部分罗岫的态度。

罗岫调高精神屏障，听不见母亲接下来的任何谴责，选择快步消失在对方视线中。

江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快走到精英哨向楼的时候，她罕见地评价甚至表扬罗岫刚才的行为，“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勇敢，相对于以前的你来说。”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罗岫想起江余之前在葬礼后的祝福，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但我正在逐渐拥有完整的自我，对吗？或许我用的方式还不对，又或许我太晚才开始寻找真实的自我。”

“你能意识这件事，就代表任何时间都不晚。”江余并没有给出直接的赞同或反对，而是像江泫曾经启发自己那样，

罗岫的表情有些复杂。得到夸奖的窃喜，回顾过去的痛苦，对于自我的迷茫，一并出现在他的神态中。

江余接下来去往的池昭办公室，并不与罗岫同路。她在暂时分别的岔路口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后，留下了一句也许会令人期盼的话。

“那么，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