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庭辉没有反应。
李端月掰过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一点沉冷:“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这样不成熟,如果你再这样,我会认为你还没有长大,那我就不会在现在兑现承诺。”
屈庭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回视着李端月的眼睛而没有落泪,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出,“我做好准备了。”
“嗯。”
然后下一瞬两人便从原地消失。
凌厉的山风在耳边呼啸,屈庭辉怔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处悬崖边,他震惊不已,但没等他发问李端月已经指着一个方向让他看。
悬崖另一边,离远处的镇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山林里,有一块被开垦过的平地,上面建着三间紧挨着的小木屋,篱笆围的院子里两个女人正在一起择菜。
屈庭辉并不认识那两个女人,这样的距离再加上那两人低头干活,他也看不清她们的长相,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一触到那两人就有些移不开了,他仿佛被魇住了一般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人,连眼泪从瞪得干涩的眼中滑落都没意识到。李端月就静静地待在一旁。
好半晌他才皱起眉,用面对未知的孩子一样空茫的表情看向李端月,声音轻轻的,差点被山风吹散。
“她们是谁?”
李端月回视着他,也轻轻地同他说话,他怕太大的声音会震碎此刻的屈庭辉:“是你母亲和姐姐。”
屈庭辉已经满面是泪了,他呆呆地直直地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声音透着茫然和迟疑:“母亲,和,姐姐?”
“嗯。”李端月上前轻轻揽住屈庭辉的肩膀,指给他看,“那个穿明黄色布裙的是你母亲,叫兰树,兰花的兰,树木的树。那个穿浅绿色夹袄的是你七姐姐,叫陈小福,耳东陈,大小的小,福气的福。”
屈庭辉从没想过这样两个人,这样两个身份的人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他想说我的母亲和十二个哥哥姐姐都死了。但是远远见到这两人的一瞬间,某种奇妙的呼唤就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真的,真的还有母亲在世,还有一个姐姐在世。
他无法再一个人面对一切,他把其他一切爱恨情仇都忘却,弓起腰紧紧地缩进李端月的胸膛,然而眼睛还牢牢盯着远处已经在打扫院子的两个人,那是他的母亲和姐姐,他从出生就失去的挚亲。
李端月给屈庭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现实,然后才抚着他的后背徐徐道来,声音还保持着轻柔:
“我当时被人追杀,碰巧到屈家的地盘,装成下人进了屈家暂避,小树当时正怀着第七个孩子,我和她几乎没有过交流,但三个月后我带走了那个孩子,并且给小树留下了一封信。
我告诉她,我暂时没有能力救她,但如果等她生下一个让屈家满意的孩子时她还想活还想逃,那就用我留的传讯符给我传讯,到时候屈家对她不那么严防死守,我就会来帮她假死脱身。
七年后她给我传讯了,我带走了她,把她安置在这里。
等又过了三年她的身体好转了,我把寄养在一个朋友家的小福带了过来,我告诉了她小福是她的第七个孩子,但养不养随她,她不养我就把小福送回收养她的人家去。
说来也神奇,当时小福正一个劲儿哭闹着不要离开家呢,但一见到小树她就不哭了,只是拿泪眼看着她。
她把小福留了下来。
之后的百年两人就这样一起生活,小福已经给曾收养她的那对凡人夫妻养老送终了,小树也早就能和凡人正常相处,大部分凡人不知道什么木山族,知道也分辨不出来,小树常常和凡人做生意,她在这方面很有一手,两个人现在都很幸福。”
屈庭辉安静的听着李端月讲述,他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样一个故事。
李端月也不打扰他,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