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月站在医馆留治室的门前，看着里面的医修药修们相继醒来，僵硬地起身面色迷茫地继续工作，然后渐渐恢复神智，但却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他们已经忘记了曾和受伤弟子交流的走尸的事，忘记了玄正真君和悬春真君曾经来过，也忘记了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

这一幕让李端月感到脊背发凉。

“那名弟子的肠子缺了一截！那群邪修未免太残忍了！”

“谁能想到呢，只是寻找香灵果，居然会撞见一群发疯的邪修。”

“呜呜呜，赵师兄，赵师兄……我要报仇！我一定会报仇的！”

“宗门会帮我们报仇的，你不要想不开，只是一群渣滓罢了，修炼邪门外道发了疯了，居然敢欺负到万法宗弟子头上，万法宗不会放过他们的！”

…………

李端月倒退一步然后往外走，不知怎么，他不敢再逗留下去。

修士修炼到高境界都能一定程度的领悟与灵魂与记忆有关的能力，比如搜魂或者简单的删除一段记忆，但这种操作都会留下痕迹甚至对被操作者的神魂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而如此高精度的经得起推敲的同时给这么多人编织一段虚假的记忆，在李端月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玄正做得到。

李端月并不担心自己的记忆会被改动，但这不妨碍他对玄正的能力感到恐惧。

然而李端月走到医馆门口又停住了，他有点担心屈庭辉，刚想回头，没想到有一个人拢住了他，是屈庭辉，他大概是想贴在李端月的背上或者钻进李端月的怀里，但他比李端月高小半个头。

“这里的事暂时不需要我了，师兄，我想再和你谈谈。”

李端月微微仰视着表情忐忑不安的屈庭辉，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危机有多近，还在纠结着情爱，忽然觉得眼前的幸福像一张遮挡视线的纸，纸后面巨大的阴影或许已经笼罩一切。

但李端月不是个喜欢悲情的人，他只短暂的迷茫痛苦了一瞬就决定珍惜眼前轻松甜蜜的日常，如果因为美好可能被毁灭就提前悲伤那美好也太可怜了，就像人迟早要死也不能提前哭丧一样。

他对屈庭辉笑了笑，“好~走吧，还去郁风院。”

屈庭辉看起来高兴了一点，他先是得知心上人有道侣，又立刻投身一场救援，这会儿才总算得到一点好的讯息，他觉得李端月还是喜欢他的，不能和他在一起只是碍于有道侣罢了。

两人时隔一个时辰又进了屈庭辉的卧房，天早就黑了，屈庭辉用灵力点着蜡烛，坐在桌前的李端月率先开了口，“师弟，情况我已经和你说明了。”

屈庭辉似乎没想到这次李端月这么直白冷酷，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嘴唇也被牙齿死死咬住，似乎下一刻眼睛里和嘴唇上都要滴下血来，但他最终只是低下头垂泪。

李端月看得心疼，但也无能为力。

屈庭辉依然低着头，但突然道：“师兄是因为猜到我有木山族的血脉才不选我吗？”

这声音沙哑冰冷，还带着一种克制的仇恨和怨念，让李端月心中一惊，“师弟，这和是人族还是灵族有什么关系？在感情里种族并不重要。就算陆同天不是人族我也会……”

完蛋，说错话了……

屈庭辉猛地抬起头瞪视着李端月，一双清冷的柳叶眼此刻盛满泪水和疯狂，“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他是陆同天我是屈庭辉才不选我的，原来是屈庭辉不配被选择。”

李端月这下是真吓到了，其实他对屈庭辉的性格有所猜测，但还是没想到他的情绪这么容易被仇怨和愤恨占领。

他起身抱住屈庭辉，屈庭辉剧烈地挣扎着，但李端月没有放手，任由他捶打。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仍然被在乎着，屈庭辉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慢慢用手臂环住李端月的腰，紧紧靠在李端月身上无声的哭泣，好像这一刻他只有依靠李端月给的养分才能存活。

李端月把他按在怀里，给他抚慰和安全感，可以想象屈家给了屈庭辉怎样痛苦的成长环境，才让他的心被负面的东西占满，“庭辉，我……”

“我不想你叫我庭辉，叫我光玉吧。”屈庭辉把脸埋在李端月身上，声音闷闷的，“光玉是我的名。”

李端月很惊讶，他没想到“光玉”这两个字会从屈庭辉口中说出来，他有话到了唇边，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拍了拍屈庭辉的背，“好，光玉。”

“嗯，月哥。”

这声音小小的含含糊糊的，但李端月还是听清了，月哥？还真是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屈庭辉听见他笑，抬起头瞪他，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哭花了，眼睛也有点肿，李端月忍住笑，拿手揉着他的脸把他的眼泪抹掉，“哭包。”

屈庭辉脸红了，把脸埋下去，“月哥，你把我抱上床嘛。”

其实屈庭辉也有点摸着李端月的性格了，他能让李端月心疼就成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