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撅起嘴,满脸不乐意。项扶苏看着我,又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说:“再陪你一个时辰。”犹豫了一下,又问:“小英,你今晚要沐浴吗?”
“想沐浴的。”我说:“又跑又等了一天,感觉浑身脏脏的。”
“那我现在让人安排你沐浴,我亲自守着放心些。”项扶苏说:“一会儿我见你睡了再走。”
“哦。”我眨眨眼,又眨眨眼,很想问“守着我沐浴”是怎么个守法,项大人你不会这么斯文禽兽吧。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等我一个人坐在氤氲的浴桶里,房门紧闭,门口已经太久没有任何声音,我禁不住问:“项扶苏,你还在外面吗?”
“在。”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问道:“水还好吗?”
我如实答:“有点烫。”
“是吗?”他立刻说:“那我叫侍女来添凉水。”
“不用。”我不想打破此刻的二人世界,急忙说:“坐着不动还好,只是移动起来才会烫。”
他问:“移动?为何要移动?”
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沐浴啊。不要洗各个地方吗?”
这下他没再回话,门外久久的沉默。我却越想方才的对话越是怪异,疑似他故作不知引我说了暧昧的话,坐在水雾中整个身体越来越红。水温下来一些了,我就不断舀水往身上浇,想要降低燥热的感觉。
哗,哗,哗,水流声不断传到门外。项扶苏突然叹了口气,说:“小英,我坐远一些。”
我又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坐在水里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不由得笑出了声。
沐浴完毕,侍女收拾好,我身上穿了一套项扶苏让人去紧急买来的衣服,丝发未干,披在肩上。
收拾停当,开了门,项扶苏才进来,在灯下看我,感叹道:“看看这张脸。真怕你。”
“怕我?”我奇道。
“是啊,正是活吞人心的年纪,又生了这么个仙人的样儿,难道不可怕吗?”
他夸赞得我又害羞又得意,奇的是他的语气不像是玩笑,竟真的有隐隐的恐惧在里头。我半开玩笑地问道:“我若真的如此貌美,怎的今上没看上我?”
他淡淡一笑:“今上喜欢的,向来是风流婉转的美人。像你这样的傻丫头,也就只有……”
“也就只有什么?”
“也就只有我喜欢罢了。”
我大着胆子,抬手轻抚他的脸。他今年是二十六岁,放在你们的朝代,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吧?在我们这里,有些这个年龄的男人已经大腹便便,满面油光。
不过他还是很好看,面白如玉,俊眉朗目,嘴唇淡红色,唇弓很高,两颊有淡青的胡茬。我刚想把手放下来,被他一把按住,嗓音紧紧地问:“刚才为什么用力撩水?”
我啼笑皆非:“我洗澡撩水也有错?你自己……心术不正。”
他被我的“心术不正”四个字说得抿嘴而笑,将我的手拿到唇边轻吻,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项扶苏当年是被和离的,或者说,是被前妻甩了的,被甩的原因众所周知:那方面。
我其实对男欢女爱依旧一知半解,不过在我眼里,项扶苏完美无缺,一张嘴和一双手就足以令我如醉如痴。哪怕没有手和嘴,能让我随时看看,我都满足了。那方面,虽有憾,亦无妨。
我不仅不介意,还生了几分怜惜,靠向他怀里,说:“项扶苏,你快点娶我,好不好。就算你……不行,我也会永远喜欢你的。”
又是久久的沉默,我又去看他的脸,神色依旧很难形容,似乎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我晃晃他,问:“生气了?”
他咬牙切齿地答:“没有,和你这么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低头又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低声说:“行还是不行,以后就知道了。”
啊!项扶苏,没想到你还有吃人的毛病啊!
我的头发干了。项扶苏看着我上了床,为我将被角压实,说:“真的要走了。”他的手抚过我的脸,拇指在我的唇角逗留了片刻,瞳孔再一次变成双瞳,让我看得入迷。
然后他站起来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夜,他寻着阿哥,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樊楼里喝了一夜酒,又是请客又是联诗,引得众人围观,人人都知道邯郸郡的功曹史和前修史官那晚彻夜未归。
他为了我的“闺阁名声”,真正花了好大心思。